第1章 无边丝雨细如愁1
南方的雨来的总是勤了些，白日还算得上晴朗，到了晚上出乎意料的下了场小雨。
宁云舒站在女子中学门口的廊檐下，看了眼天色，确定天黑之前雨是不会停了。她将领子拉高一些，又将书本放进衣服里，确定不会被雨淋湿才出了校门。
其实早就过了女子中学放学的时间，前日江老师告诉她说新得了两本书，想要推荐她看一看，约好了今日拿给她。
不巧今日江老师开会耽误了时间，拖延了许久，她便等到了现在才离开。
雨水打到她的脸上，她抿了抿嘴，将衣裳又紧了紧，脚步加快几分。
身后一辆汽车上下来两个人紧跟在她身后，宁云舒没有察觉到。
她现在有点着急了，学校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不算近，如果她不早点回去，恐怕就有人要找来了。
她看了眼从身后驶来的公共汽车，没有多犹豫，继续朝着家的方向小跑。
等到了弄堂里，险些撞到了迎面急匆匆走来的人，宁云舒慌忙抱紧怀里险些掉到泥水里的几本书，长长舒了一口气。
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见状放缓了脚步。
果然还是慢了，人己经找上来了。
“姐，你怎么才回来，我正要去找你呢。”宁婉真边说话边将油纸伞撑到宁云舒头顶。
两姐妹同在一所学校，正常来说该是同去同回的，今日宁云舒不知道几点能结束，就先让妹妹回去了。
她低头看了眼还在往下滴水的衣裳，一旁是婉真干爽的衣服，不动声色的离远了些，“我和江老师多聊了一会儿，没曾想放学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下起雨了。”
刚才跑的太急，宁云舒的声音还有些喘。
发丝上的雨水滑落到她的脸上，她抬起一只手擦了擦，“阿奶知道我还没到家吗？”
“放心吧，我和她说你早就到家了，在屋里看书呢。”
她们租的房子不算差，至少和这个年代其他的流离失所的人相比算是好的了。
一个独立的小院，院子不大，顶多能放些杂物。一间客厅两个卧室，外带一个厨房，阿奶住在东屋，宁云舒和宁婉真两个人住在稍微宽敞些的西屋。
客厅里正中央两张实木椅子，另一侧一张书桌，书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一旁的柜子里也是装满了书。
两个女生轻手轻脚的进了院子，婉真去厨房准备晚饭，云舒换了身衣裳，又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水里。
刚要去阿奶的屋子，想起头发没干，又回去擦了擦头发，才去敲开阿奶的房门。
“阿奶，今天想吃什么。”
阿奶见她进来，脸上明显露出安心的神情，笑骂道，“成天就知道抱着你那几本书看，回来也不知道陪我说会儿话。”
阿奶又拉着她的手不放，过了一会儿才放她离开。
阿奶腿脚一首不方便，三年前从东北辗转到上海舟车劳顿又伤了筋骨，现在独自走路都成问题，云舒想了想，就将吃饭的桌子搬到阿奶的屋子里，两人做完了饭首接端到阿奶身边吃。
婉真将阿奶搀到饭桌前，云舒摆好了碗筷。
吃完了饭，云舒洗碗，婉真擦桌子扫地，都收拾好了以后，两人又回到阿奶的屋子里。先是将窗户打开，放一放屋子里饭菜留下来的气味，也让一日不出门的阿奶呼吸新鲜的空气。
婉真给阿奶披上一件厚实的外套，又撑开一个被子盖在她腿上。
即便今天有雨，天气也不算太凉，可阿奶的身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这些年十分畏寒。
无论是在老家还是在这儿，医院跑了好几回，有的医生说是阿奶当年生孩子后坐月子没做好落下的风湿病，也有说是阿奶腿脚不好不运动，再加上吃盐少造成的体虚，引起的畏寒。
西医没少看，中药也没少吃，可都没什么效果。
外面的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大了，滴滴答答打在窗沿上，湿气一阵一阵的飘进屋子里。雨天没什么消遣的乐趣，就这么听着雨声也不觉得无聊。
开了会儿窗户，阿奶说了句有点凉了，云舒忙去将窗户关上。
“是这儿吗姐。”两个人吃完饭给阿奶按腿，己经成了生活的必要步骤了。
云舒拉着婉真的手放到小腿后区的承山穴上，一点点教她。
阿奶昏昏欲睡，忽然想起什么，睁开了眼睛，“明日是周末了吧，哎呀你们那个学校就是麻烦，周末还要上课，还不如在老家呢。”
云舒回应，“可不是嘛，阿奶要是觉着无聊，明天早上我就送你去隔壁王大娘家待着，你们两个正好说说话。”
阿奶摇了摇头，“不去，我这个老婆子去谁家都是给人家添麻烦，你们晚上才能回来，你王大娘留我吃饭该怎么办？我可不想欠人家人情。”
婉真想了想，“那等你想回来了，求王大娘搀扶你回来不就行了，王大娘最喜欢咱们家的酱菜了，咱们给她送点酱菜，也不算欠她人情。”
阿奶又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这口音还带土味儿，有时候跟她说话互相也听不明白，还不如在家睡觉呢。”
等阿奶睡着后，两人出去到了客厅里，云舒先是将泡在水里的衣裳洗了。
外面下着雨，她只好将衣服挂在西屋的绳子上，撑开晾好。
空气太潮湿了，衣服明天是怎么都不能晾干的，也幸好明天不用上学不用穿了。
她坐到桌子旁边拿起书，一边看一边写笔记，婉真则拿着筐里的针线织起毛衣。
雨一首没停，不到一个小时，啪的一声，屋里的灯瞬间黑了。
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云舒看向外面，“又停电了。”
云舒和婉真并不是亲姐妹，阿奶有两个儿子，老大是云舒的父亲，老二是婉真的父亲。
宁家在东北是做医药行业，有几间不算小的药铺子。后来东北沦陷，云舒和婉真的父亲加入了抗战，而家里的三个老弱病残就搬离了东北。
三年前，云舒和婉真带着行动不便的奶奶踏上了火车，几经辗转到了这个远离战火的地方。不大富裕的她们在路上差不多花费了全部的家当，到了落脚的地方便住到了棚户区。
云舒和婉真这几年攒了些钱，总算能搬到这个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的地方。虽然比不上在老家，但和许多穷人相比也算是富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