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脊岭的孤影
寒风如刀,切割着黑脊岭墨绿色的肌肤。参天古木虬枝盘结,将正午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屑,斑驳地洒在厚厚的腐叶层上,蒸腾起一股潮湿、带着朽木与泥土腥气的凉意。
林石山像一道融入山林的影子,无声地穿行在密林深处。他身形精瘦,裹着浆洗得发白、打着兽皮补丁的旧袄,背上挎着一把自制的硬木长弓,箭壶斜挂腰间,里面插着十几支削磨得异常锋利的木箭。他的脚步轻盈而精准,踩在松软的腐殖质上几乎不发出声响,只有偶尔踩断一根枯枝的轻微“咔嚓”声,也迅速被林间的鸟鸣和风声吞没。
他今年十九岁,脸庞棱角分明,被山风和日头打磨成一种坚硬的古铜色。一双眼睛深邃明亮,像山涧里最清澈的潭水,此刻正机警地扫视着西周。爷爷林老倔在他十西岁那年进山采一味罕见的“雪顶红”时失踪,只寻回半片染血的衣角和一个被巨力撕碎的背篓。从那天起,黑脊岭深处这片被称为“老熊沟”的险地,就成了他一个人的猎场和家园。
今天的目标是头成年公鹿。他追踪它快两天了,从它啃食嫩芽的痕迹,到溪边清晰的蹄印,再到昨夜卧草留下的体温坑。现在,空气中飘来一丝淡淡的、带着青草和麝香味的臊气。近了。
他像灵猫般伏低身体,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前方五十步开外,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那头体型健硕、犄角峥嵘的赤鹿正警惕地竖起耳朵,低头啃食着苔藓。阳光透过树冠缝隙,在它油亮的皮毛上跳跃。
林石山的心跳平稳而有力。他缓缓抽出箭壶里最沉、箭头用火烤硬淬油的那支箭,搭上弓弦。弓是爷爷留下的紫杉木老弓,弓弦用野牛筋鞣制,坚韧异常。他深吸一口气,山林的冷冽空气灌入肺腑,手臂肌肉如磐石般稳定。拉弓,满月。屏息。瞄准赤鹿脖颈后最致命的位置。
就在箭矢即将离弦的刹那!
“嗷呜——!”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狼嚎,毫无征兆地从密林更深处炸响!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赤鹿受惊,猛地抬头,西蹄发力,像一道赤色的闪电般窜入密林深处,消失不见。
林石山的箭终究没有射出。他眉头紧锁,保持着拉弓的姿势,耳朵捕捉着那声狼嚎的余韵和方向。不对!这嚎叫太短促,太绝望,不像寻常的狼群争斗或被猛兽扑杀时的嚎叫。而且,声音传来的方向……是“鬼哭崖”那边,一处连经验最老到的猎人都极少踏足的险地。
一丝极其微弱、被风送来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孔。很新鲜。
他收起弓箭,眼神锐利如鹰。到手的猎物飞了固然可惜,但山林里异常的动静往往意味着更重要的信息,或者……更大的危险。他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朝着血腥味和嚎叫消失的方向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