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无数钢针,将林石山从昏迷的边缘强行刺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低矮、简陋却相对温暖的土坯房里。身下是铺着厚厚干草的土炕,身上盖着一件带着浓重汗味和烟草味的旧棉袄。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炭火的味道。
他挣扎着想坐起,全身的骨头却像是散了架,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又跌了回去。
“醒了?别乱动。”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石山艰难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蹲在火塘边,用一个缺了口的陶罐熬煮着什么。火光映照着他布满沟壑、如同风干树皮般的脸庞,一只眼睛浑浊不堪,另一只眼睛似乎受过伤,只剩下一个深陷的黑洞。他的一条腿明显不灵便,走路时拖在地上。
“你是……”林石山的声音干涩沙哑。
“山外来的老矿工,姓马,村里人都叫我马瘸子。”老者头也没抬,用一根树枝搅动着陶罐里黑乎乎的药汁,“在村外林子边看到你,差点冻成冰坨子。算你小子命大。”
“马……马伯?”林石山心中一动,想起了寒鸦涧那本矿工笔记的主人,也姓马!是同一个人吗?不可能,那笔记的主人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谢谢您……”林石山低声道。
“谢什么。”马瘸子嗤笑一声,“看你这一身伤,还有那邪门的匕首……是惹上黑脊岭深处那‘红祸’了吧?”他那只独眼瞥了一眼炕头——血髓晶匕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弱的暗红光芒。
林石山心头剧震!这老矿工竟然知道“红祸”?还一眼认出了晶匕的不凡?
“您……知道那矿脉?”林石山试探着问。
马瘸子搅动药汁的手顿了一下,那只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恐惧,有追忆,还有一种深藏的……狂热?
“何止知道。”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沙哑,“几十年前……我也下去过。跟的是‘穿山甲’王把头那一伙儿……”他指了指自己那只瞎掉的眼睛和瘸腿,“这就是代价。我们那一队……就我一个爬了出来,也成了这副鬼样子。”
林石山的心猛地一跳!王把头!正是寒鸦涧那本笔记里提到的盗猎头子!这马瘸子,竟然是当年那批人的幸存者!他活下来了?那本寒鸦涧的笔记,难道是他的同伴留下的?
“那矿……那‘红祸’……”林石山急切地想追问。
“闭嘴!”马瘸子突然厉声打断他,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死死盯着林石山,“那地方是地狱!进去的人,要么变成石头,要么变成怪物!要么……像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别提它!永远别再提它!”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那段记忆本身就能灼伤他的喉咙。
林石山沉默下来。他看着马瘸子那激动而恐惧的神情,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更多信息。这老人对矿脉的恐惧深入骨髓。
马瘸子平息了咳嗽,将熬好的药汁倒进一个破碗里,端到炕边,冷冷道:“喝了它。死不了。”
药汁又苦又涩,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林石山强忍着喝了下去。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体内的寒意,伤口的剧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他感激地看了马瘸子一眼,这老人虽然古怪,但确实救了他。
接下来的两天,林石山就在马瘸子这间破败的土坯房里养伤。马瘸子话很少,除了必要的交流,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坐在火塘边,望着跳跃的火苗发呆,那只独眼中闪烁着林石山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提供的食物很简单,多是粗粮饼子和腌菜,偶尔有点肉干。药汁也每天按时熬煮。
林石山的体力在缓慢恢复,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如影随形的诅咒感却丝毫未减。他时刻能感受到血髓晶匕的存在,它就像一个冰冷的活物,不断散发着微弱的精神波动,试图与他建立某种联系。那“找到你”的意念虽然暂时沉寂,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一天夜里,林石山被一阵奇异的悸动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放在枕边的血髓晶匕,正散发着比平时明亮数倍的暗红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起伏,内部蜂窝状的孔洞仿佛活了过来,在微微蠕动!一股更加强烈的、冰冷而贪婪的意念顺着晶匕传来,不再是模糊的呼唤,而是指向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东南方!
几乎与此同时,林石山感到自己怀中的某处传来一阵微弱的、与之呼应的……悸动?
他心中一惊,立刻摸索。手指触到了一个油布包裹的硬物——是那本从矿工骸骨手中得到的笔记!
他颤抖着拿出笔记。在晶匕那妖异红光的映照下,他清晰地看到,笔记封面那层普通的油布下,似乎渗透出极其微弱的、与晶匕同源的暗红光芒!仿佛笔记本身,也蕴含着极其微量的血髓矿精华,此刻被晶匕的异动所引动!
晶匕的指向……笔记的异动……东南方……
林石山的心脏狂跳起来!难道……灰影还活着?它带着那块核心碎片,正在东南方向的某个地方?还是……那矿脉的核心意识,在召唤它的“碎片”?
就在这时,睡在角落草堆上的马瘸子,似乎也被晶匕的光芒和那股无形的精神波动惊动,猛地坐了起来!他那只独眼在黑暗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死死盯着林石山手中的晶匕和发光的笔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林石山无法理解的、近乎贪婪的激动!
“它……它在动?!它感应到了什么?!”马瘸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调,那只完好的独眼死死盯着晶匕,浑浊的瞳孔深处,似乎也映出了一丝……与晶匕光芒相似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