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粒拍打在脸上,带来细微的刺痛。林石山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瘸地在厚厚的积雪中跋涉。身后,黑脊岭深处那如同巨兽濒死的哀鸣声渐渐低沉、平息,最终被呼啸的山风彻底吞没。冲天而起的暗红烟柱也消散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只留下崩塌山体扬起的巨大尘埃云,如同一块丑陋的伤疤烙印在群峰之间。
矿脉自毁了。噬晶兽、石尸、还有那些扭曲的亡魂……似乎都被埋葬在了那无尽黑暗的地底深处。
但林石山的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
身体的伤痛如同跗骨之蛆,后背崩裂的伤口在寒冷中麻木,手臂的骨裂处每一次发力都传来钻心的剧痛。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汐,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更沉重的,是心头的阴霾。
灰影消失在崩塌矿脉深处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它叼着那块诡异的核心碎片,冲向了毁灭的中心……它的结局,他不敢去想。那个在绝境中相互依偎、舔舐伤口的小生命,终究也成为了这黑暗诅咒的牺牲品。
而手中紧握的血髓晶匕,那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诅咒并未终结。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冰冷贪婪的意念——“载体……新的……找到你……”——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晶匕内部蜂窝状的孔洞,在晦暗的天光下依旧散发着幽幽的暗红微光,仿佛一只沉睡的恶魔之眼,随时可能睁开。
他不敢丢弃这柄邪异的匕首。它既是矿脉的延伸,是诅咒的信标,却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并可能对抗那无形诅咒的“武器”。在矿洞里,它发出的声音能伤害噬晶兽。那么,在外面呢?
归途变得异常漫长而凶险。他不敢走开阔地,只能沿着密林边缘,借助树木和岩石的掩护艰难前行。饥饿和寒冷如同两条毒蛇,不断啃噬着他的生命力。他只能抓起冰冷的雪塞进口中,或者剥开树皮,啃食里面苦涩的韧皮部。
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山林变得异常“安静”。不是没有声音,而是缺少了活物的气息。鸟鸣绝迹,连最耐寒的松鸡也看不到踪影。雪地上偶尔出现的动物足迹,都显得仓惶而混乱,指向远离黑脊岭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恐慌,仿佛连野兽都感知到了那片崩塌之地散发出的不祥余波。
一次,他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短暂休息时,无意中用血髓晶匕的尖端,轻轻划过一块的、灰白色的普通岩石。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声音响起!被晶匕划过的岩石表面,瞬间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深陷的刻痕!刻痕边缘的岩石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蜂窝状结构,并且迅速变得酥脆,化作细碎的粉末簌簌落下!
林石山瞳孔骤缩!这晶匕……不仅能发出特定的声音,其本身对岩石矿物竟有如此恐怖的腐蚀破坏力!这绝非普通的武器!它更像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物质深层结构、释放其中某种“能量”的……邪异之钥!
这个发现让他既心惊又感到一丝寒意中的希望。但同时,他感到握着的晶匕似乎微微发热,内部那暗红的光芒流转得稍微活跃了一丝。仿佛……它“喜欢”这种破坏?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收起晶匕,继续赶路。
终于,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看到了山脚下靠山村那熟悉的、低矮房屋的轮廓,以及几缕从烟囱中升起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炊烟。
家……近在咫尺。
然而,当他一瘸一拐、如同雪人般踉跄着踏入村口时,迎接他的不是温暖和关怀,而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充满恐惧、戒备、甚至是憎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