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的篝火噼啪作响,橘黄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木柴,将温暖和光明慷慨地洒满这小小的空间。这是林石山和幼狼在经历了地狱般的逃亡与决战之后,第一次感受到的、近乎奢侈的安宁。
肉干的咸香和油脂在火焰烘烤下融化散发的香气,混合着兽脂涂抹伤口后略带腥臊的气味,构成了劫后余生最真实的背景。林石山小心翼翼地撕下烤软的肉干,喂给蜷缩在草堆上的幼狼。小家伙吃得狼吞虎咽,发出满足的呜咽声,湿漉漉的眼睛依赖地望着他。
处理过伤口,补充了食物和水分,又置身于相对安全的环境,林石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得以缓缓松弛。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靠在冰冷的土坯墙上,怀中搂着吃饱后沉沉睡去的幼狼,感受着小家伙平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意识渐渐模糊。
然而,就在他即将坠入无梦的深沉睡眠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的异样感,猛地将他惊醒!
他倏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了几下。
篝火依旧燃烧,木屋外风雪己停,万籁俱寂。幼狼在他怀里睡得正香,发出轻微的鼾声。
刚才那是什么?
林石山皱紧眉头,仔细感知。是错觉吗?不!那种感觉……冰冷、滑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牵引感。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轻轻拨动了他灵魂深处某根隐秘的弦。
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胸口——那里,贴身藏着那本染血的盗猎者笔记。
难道是……血髓矿?那块沉入冰魄潭深渊的暗红矿石?它还在散发着某种……波动?
这个念头让他背脊瞬间爬上一层寒意。他立刻否定了。不可能!冰魄潭深不见底,潭水冰冷刺骨,那矿石再诡异,也不可能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影响到他。而且,那种感觉虽然冰冷,却并非纯粹的邪恶或怨毒,更像是一种……空洞的呼唤?或者是……某种能量场的微弱共鸣?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可能是伤势过重产生的幻觉,也可能是过度紧张后的神经衰弱。
他重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身体需要恢复,刻不容缓。
接下来的两天,林石山和幼狼都在这间破败的木屋中度过。他利用有限的物资,仔细处理伤口,尽可能多地进食和休息。幼狼的后腿恢复得比预想中快,己经能瘸着腿在屋内走动,对林石山表现出越来越强的依赖和亲昵。林石山给它起了个简单的名字——“灰影”,源于它灰扑扑的毛色和敏捷(受伤前)的身手。灰影对这个名字似乎很满意,每次呼唤都会竖起耳朵,摇摇尾巴。
林石山也终于有时间,在相对安全和安静的环境中,仔细翻阅那本从寒鸦涧骸骨旁得来的笔记本。
昏黄的篝火映照着泛黄发脆的纸页,上面潦草扭曲的字迹,如同垂死者绝望的呐喊,字字泣血。他逐字逐句地研读,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血髓矿……诅咒之源……”
“它吃了王老五的脑子……眼睛会‘想’……”
“它在学……学我们用枪……学我们设陷阱……”
“矿脉深处……有东西守着……更可怕……”
笔记本中的信息,与他亲身经历相互印证,疤脸那超乎寻常的智慧来源,终于有了一个扭曲而恐怖的答案。吞噬人脑,融合智慧碎片,最终催生出一个兼具野兽凶性与人类狡诈的怪物。这比单纯的“得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而更让林石山在意的是最后几页那些断断续续、如同梦呓般的记录:
“矿……是活的……”
“它在呼唤……呼唤所有靠近的……”
“地底……有光……有声音……像……像很多人在低语……”
“老马……掉下去的地方……他……他变了!他的手……他的脸……石头!像石头!!”
这些描述充满了极致的混乱和恐惧,指向矿脉深处隐藏着比疤脸更恐怖的东西!那“活着的矿”、“地底的低语”、“老马的变化”……如同一团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在黑脊岭最深处的黑暗之上。
合上笔记本,林石山的心情异常沉重。疤脸虽然葬身寒潭,但血髓矿还在,那矿脉深处可能存在的恐怖也还在。这本笔记,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噩梦的大门。
他将笔记本小心收好,目光投向木屋外。风雪己停,阳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黑脊岭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林石山知道,这宁静之下,暗流汹涌。疤脸的终结,或许只是一个更庞大、更扭曲的悲剧的……序幕?
就在这时,趴在门口晒太阳的灰影突然警觉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疑惑和不安的低呜。它小小的鼻子用力抽吸着空气,耳朵警惕地转动,目光死死盯着木屋东南方向——那是深入黑脊岭核心、通往鬼哭崖和传说中血髓矿脉所在区域的方向!
林石山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风声,雪压树枝的轻响……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异常。
但灰影的异常反应,以及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难道不是错觉?
他走到门口,顺着灰影注视的方向望去。连绵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一片死寂。然而,在那片死寂之下,他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如同巨大心脏在缓慢搏动的……脉动感。
黑脊岭的阴影,从未真正散去。新的威胁,或许正在那被冰雪覆盖的矿脉深处,悄然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