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社畜的终点与寒江的涟漪
键盘敲击声在凌晨三点的写字楼里响得格外刺耳,像一群濒死的蟋蟀在做最后的挣扎。林寻濯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扭曲的蝌蚪,游得他头晕眼花。连续第七十二个小时的“福报”加班,胃袋里只有冰冷的速溶咖啡在翻腾,太阳穴突突地跳,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要撞碎肋骨。
“最后一行…提交…就…就下班…”他喃喃自语,手指机械地按着回车,视线开始模糊,屏幕的光晕扩散开来,吞噬了整个世界。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向前栽去,额头磕在冰冷的机械键盘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意识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最后残留的念头是:妈的,年终奖…怕是…泡汤了…
刺骨的冰冷,猝不及防地灌入口鼻!
“咳咳…呕…”林寻濯猛地惊醒,剧烈地呛咳起来,浑浊腥涩的液体疯狂涌入喉管。他拼命挣扎,手脚胡乱扑腾,搅起一片淤泥和水草。什么情况?公司消防演习喷水系统故障了?不对!这水…又腥又凉…还带着一股浓烈的…荷花香?
他勉强睁开被水糊住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是摇曳的巨大荷叶,粉白相间的荷花在头顶绽放,月光透过缝隙洒下破碎的清辉。西周是…雕花的木质围栏?远处隐约可见飞檐翘角的亭台楼阁?
林寻濯懵了。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办公室…那个价值他三个月工资的人体工学椅上…加班…然后…
“水鬼!有水鬼爬上来了!”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划破夜的宁静,带着极度的惊恐。
紧接着,几道刺眼的火把光芒粗暴地撕开黑暗,首首照在他脸上。林寻濯下意识抬手遮挡,这才看清自己泡在一个巨大的荷花池里,身上湿透的格子衬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印着“BUG退散”的文化T恤皱成一团,背包像个沉重的乌龟壳拖在身后。几个穿着深蓝色短打、束着腰带、手持棍棒和绳索的古装男人,正一脸骇然又凶狠地瞪着他,仿佛他是什么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
“不…不是…哥们儿…”林寻濯下意识想解释,一张口却咳出更多的池水,“误会…我是…咳咳…加班的…”他混乱的现代词汇在对方耳中无异于天书鬼语。
“果然是妖孽!满口胡柴!快!抓住他!”为首的壮汉一声厉喝,不由分说,几根带着倒钩的长竿就劈头盖脸地捅了过来,钩住了他湿透的衣服和背包带子。
“卧槽!你们干嘛?!放开!这是…这是绑架!我要报警了!110!打110啊!”林寻濯又惊又怒,拼命挣扎,背包里的东西在拉扯中哗啦啦掉出来一些——半包受潮的压缩饼干、一个屏幕裂了缝的充电宝、还有他那部套着滑稽柴犬手机壳、屏幕还顽强亮着低电量警告的手机。
手机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火把下格外显眼。
“妖物!他会发光!那板砖是法器!”家丁们更加惊恐,下手更重,七手八脚地将他从冰冷的池水里硬生生拖拽上岸。粗糙的绳索毫不留情地捆住了他的手脚,力道大得勒进皮肉。林寻濯像条离水的鱼,被丢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冻得牙齿咯咯作响,又冷又怕,加上透支过度的身体,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回事?”一个清冷如冰玉相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被打扰的不悦,从回廊深处传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火把的光芒向两旁分开,恭敬地让出一条通道。
林寻濯挣扎着抬起头,视线还有些模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纤尘不染的云纹锦靴,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步履从容。向上,是月白色锦袍的下摆,用银线绣着繁复精致的暗纹,在火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再往上…
林寻濯的呼吸窒住了。
来人身材颀长,裹在一件质料极佳的月白披风里,披风的兜帽边缘镶着一圈雪白的狐裘,衬得那张脸…林寻濯贫瘠的词汇库瞬间宕机,脑子里只剩下“卧槽”两个字在疯狂刷屏。
该怎么形容?远山含黛的眉,清冷如寒潭的眸,鼻梁高挺,唇色极淡,如覆霜雪。五官的每一笔都像是造物主精心雕琢,组合在一起更是惊心动魄的完美。只是那完美之中,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寒,仿佛雪山之巅不可攀折的玉莲。月光和火光交织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美得不似凡人,也…冷得不似活人。
这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林寻濯脑子里一片混乱,cosplay?影视基地?自己到底在哪儿?!
“公子!”为首的家丁立刻躬身行礼,语气带着惶恐,“惊扰公子安寝了!小的们在荷花池巡夜,发现这…这妖孽从池中爬出!满口胡言乱语,身怀发光妖器!定是邪祟无疑!请公子示下!”
被称为“公子”的人,正是晏江寒。他刚从书房处理完棘手的账目出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倦意,此刻被这喧闹彻底驱散。他清冷的目光落在被捆成粽子、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林寻濯身上,那身怪异的“短打”服饰(格子衫+T恤),那头短得离谱的头发,还有那张糊满泥水、写满惊恐和茫然的脸。
晏江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水鬼?妖孽?他从不信这些怪力乱神。此人虽形容狼狈怪异,眼神却清亮(尽管满是惊恐),并无邪祟之气。只是…那身打扮,绝非中原人士。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破烂”,最后定格在那块还在微弱闪烁的“板砖”上。那是什么?非金非玉,却能自行发光?海外奇物?还是…
林寻濯被那冰寒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求生欲瞬间爆棚。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扎着坐起一点,冲着晏江寒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他能想到的最具“国际通用性”的词汇,声音嘶哑地喊:
“HELP! SOS! 救命!我…我是良民!加班的…程序猿…不是妖怪!误会!天大的误会啊老板!” 情急之下,他连“老板”都喊出来了。
“……” 现场一片死寂。家丁们面面相觑,更加确信这是听不懂的妖言。冷月,晏江寒身后那位面容清秀、眼神锐利的大丫鬟,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晏江寒的眸光微微闪动。Help?SOS?程序猿?老板?这些音节古怪,组合更是闻所未闻。但此人眼中的求生欲和那份荒谬的…“良民”自辩,却做不得假。失魂症?还是…真来自化外之地?
他沉默了几息,那清冷的目光在林寻濯脸上和他旁边闪烁的手机上来回扫视。夜风拂过,带来荷塘的湿气和他身上淡淡的、冷冽的沉水香。
就在林寻濯以为对方下一秒就要挥手下令“拖下去喂鱼”时,晏江寒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却决定了林寻濯的命运:
“既非妖邪,满口胡柴,形迹可疑。拖下去,洗净,关进西厢耳房。”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那发光的“板砖”,“看好他,还有…他身边那些‘东西’,一件不许遗漏,明日…我亲自审问。”
“是!公子!”家丁们如蒙大赦,又带着一丝对命令的困惑,七手八脚地将还在徒劳地喊着“SOS”、“老板再给次机会”的林寻濯从地上拖了起来。
林寻濯的心沉到了谷底。洗净?关起来?审问?这听起来比首接喂鱼好不到哪里去!他绝望地看着那个月光下清冷如仙的身影转身,月白的披风在夜风中划过一个冷漠的弧度,消失在回廊深处。
冰冷的地板,粗粝的绳索,陌生的环境,还有那个美得惊人却冷得像冰的“老板”…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噩梦。他最后的意识里,是家丁粗暴的拖拽,是冷月那审视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好奇的目光,以及…
…地上,那部屏幕裂了缝、电量标志顽强闪烁在最后一丝红色的手机,被一只带着薄茧、明显属于丫鬟的手,小心翼翼地、用一方素净的帕子包裹着,捡了起来。
冷月掂量着手中这块冰冷、光滑、还在微微发光的“神奇板砖”,指腹无意识地划过那个咧着嘴的柴犬图案,秀气的眉头紧紧锁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公子说“一件不许遗漏”…这东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邪门儿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