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重生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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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手重生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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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 签约作品 都市
主角: 老王
标签: 都市日常、 都市、 穿越、 多女主、 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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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喜欢山捻子的孟掌柜 更新至:第015章 做我女朋友吧
更新时间:2025-07-08 07: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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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品目录 (15章节)

简介

新作品出炉,欢迎大家前往番茄小说阅读我的作品,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你们的关注是我写作的动力,我会努力讲好每个故事!

001我是留学生

雨下疯了,把城市浇得没有骨头。霓虹在淌水的地面上融化,扭曲成妖异的光河。老王骑着电驴,在这条油腻湿滑的光河里拼命往前拱。雨衣就是个摆设,冰凉的雨水早就顺着他脖颈往里钻,把工作服泡成了冰冷的铁皮,沉重地箍在身上。一个红灯,像凝固的血,在视线里越来越大。他刹得太急,车子向旁边一滑,轮胎发出尖锐的抗议。他猛地用脚撑住,整个右小腿震得一阵发麻。后面暴躁的喇叭声像鞭子一样抽在背上。

他艰难地把车稳住,也顾不上疼,低头看手机导航上的时间。屏幕上那条催命符一样的提示扎眼得很:“订单编号#78903,预计超时5分钟,扣款:200元。” 两百块,他娘的,够他顶着毒太阳或者冻成冰棍跑大半天。

老婆本。三个字像烧红的秤砣,坠在心口。隔壁铺子的阿强,就因为攒够了那几万块,上周笑嘻嘻给喜糖,说年底就办事儿。他呢?再跑十年?老王感觉嘴里涌起一股铁锈的苦味。

绿灯终于亮了,像伤口裂开了一道口子。老王拧紧油门,电驴发出一声哀鸣,冲进前面更浓的雨幕,驶上那条因为施工坑坑洼洼的窄辅路。轮胎碾过水坑,脏水溅得老高。就在这时,刺破雨夜死寂的尖锐轮胎摩擦声从右侧炸响!

时间好像被某种力量猛地拽长、扭曲。老王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车”这个概念,只是身体的本能让他极其僵硬而缓慢地向左转了一下头。两点白光,如同来自地狱的庞大异兽睁开的眼睛,冷酷无比,瞬间涨满了他整个视野。那光芒太过霸道,似乎连冰冷的雨滴都被蒸发,留下滚烫的寂静。光越来越亮,像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他的视网膜深处。

没有疼痛。

他感觉自己脱离了笨重的电驴,整个人像一枚被强力发射出去的炮弹,高速旋转着飞了出去。雨线在这一刻彻底混乱,不再是从天而降,而是横着、竖着、打着结朝他劈头盖脸抽来。耳朵暂时聋了,只有那轮胎撕扯地面时拖长的、属于金属怪物的呜咽在脑子里盘踞不散。黑暗粘稠得如同沥青,温柔却不容拒绝地卷了过来。

“……醒醒……能听见吗?醒醒!”

声音忽远忽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很年轻,有点尖利,还带着一种老王说不上来的奇怪音调。眼皮沉得像压着两座山,他拼着全身力气,终于撬开一道缝。白晃晃的一片,光线刺得他瞬间又把眼睛闭上。喉咙里火烧火燎,他艰难地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醒了!他醒了!快!脉搏还在!”那怪腔怪调的声音充满了狂喜。

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世界一点点有了轮廓。老王感觉自己像个塞满破棉絮的提线木偶,每一根骨头都叫嚣着要散架。天花板雪白得不真实。他躺在一个奇怪的容器里,两边有高高的护栏,白色的布垫子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鼻子里塞着管子的怪异触感,旁边还有一个小屏幕,上面不断跳动着绿色的线条和看不懂的数字。

他试图动一下手,一种近乎钝痛的麻木感蔓延上来。

“别怕!”那怪腔调又说话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马利克同学?我的天,万幸!我是约翰逊教授!感谢上帝,你没事!” 一张脸猛地凑到了他视线上方。老王的心脏差点当场停跳。

一个白人老头,头发像银丝一样在灯光下闪,蓝眼睛瞪得老大。

最关键的——他对着自己说话!

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到,老王猛地一哆嗦,残存的麻醉感都吓退了大半。眼珠子惊惶地往下瞥。抬起的胳膊瞬间僵在半空,皮肤是醇厚、深沉的古铜色,仿佛带着阳光炙烤过后的光泽,手背上血管的脉络清晰地凸起,显得极其强壮有力——这绝不是他熬了西十多年风雨、晒得起皮斑驳发黄的手!

喉咙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老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极致的冰冷瞬间又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喉咙里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被恐惧彻底碾碎的嗬嗬声,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马利克?!你感觉怎么样?”那约翰逊教授脸上的喜悦立刻被担忧取代,他扭头大喊,“护士!他不太对劲!快叫医生来!”

老王什么都听不清了,只有耳朵里尖锐的嗡鸣。昏迷前最后一幕在脑子里炸开:那两点毁灭一切的炽白车灯,然后是漆黑的天幕和冰冷的雨丝……那个开车撞飞自己的,是个黑皮小子!是个年轻的黑人!

混乱的思维像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铁块,瞬间蒸腾起混乱的烟雾。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陌生的手臂上挪开,艰难地转向床边柜子上那个塑料水杯光滑的表面。杯壁像一面扭曲的哈哈镜,隐约映出一张脸的轮廓,但那绝不是他自己的脸!轮廓更深刻,鼻梁高挺,嘴唇厚实……

“我……”他张开嘴,喉管里干涩发紧,努力想发出那个字音,却像破风箱在抽气,“我……”

约翰逊教授靠得更近了,眉头紧锁:“你说什么?马利克?”那双蓝眼睛里是纯粹的关切。

“我……不……是……”老王用尽全身力气,想否认这可怕的现实,但吐出的词语却破碎不堪,更恐怖的是,那声音!

陌生!低沉!带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胸腔共鸣感!像个黑人讲话!

脑子轰隆一声,最后那点支撑着他的东西彻底粉碎。眼前一黑,他又晕了过去。

几天之后,老王,或者说马利克·华盛顿,出院了。他穿着不知道谁准备的崭新运动服,坐在那辆接他出院的、线条流畅的黑色豪华轿车后座。车窗外的城市变得有些怪异。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得可怕。经过以前他为了省一块钱而犹豫半天的公交站台,现在车子却毫不在意地掠过去;目光扫过那些高耸冰冷的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坚硬的光,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道路两边那些熟悉的、闪烁着各种霓虹招牌的小店门脸,此刻却透出一种底层挣扎的生涩感,像被雨水冲刷后的砖头颜色。

更让他喘不过气的是前排座椅上,约翰逊教授——他新身份的“导师”——絮絮叨叨强调的那些事情:校方启动了紧急措施处理事故(当然没有任何对老王不利的证据留存),作为重要的非洲合作计划培养对象,“马利克·华盛顿”身份特殊,入学流程全部豁免,顶级宿舍单间,每月丰厚的留学生补贴己经打到银行卡里,务必安心学习云云。

老王靠着松软的椅背,皮革的冰凉透过薄薄的运动服渗进皮肤里。他低头摊开手掌,这双曾经被冻出龟裂、沾满外卖油污的大手,如今每一寸皮肤的触感都截然不同。指甲修剪得平整干净,指关节粗大却透着一股野蛮的力量感。这双手,和他现在这具结实得如同钢构一般、在健身房里锤炼出来的年轻躯体一样,硬邦邦,沉甸甸,充满着他从未拥有过的力量。

那些话像锤子,一下下砸在他心底某个封冻的角落,有什么东西在裂缝间无声地沸腾起来。

古典建筑与现代楼宇在雨洗过的午后交织,宁静得像两个世界。老王被引领到位于研究生公寓顶层的豪华单间。门卡“嘀”一声,厚重的门无声滑开。宽敞得令人窒息的起居室,整面墙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远处隐约的湖泊波光,智能电视嵌在墙上,家具线条简洁却透着不张扬的贵气,独立的卫生间光洁如镜,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

老王像第一次进城的难民,僵立在门口。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过冰凉的金属门把,再蹭过光滑得几乎溜手的桌面表面。他慢慢走到那巨大无比的落地窗前,窗外那片绿油油的草地,像奢侈得难以想象的整幅地毯一样铺展着。阳光毫无遮拦地泼洒下来,以前这种天气,他得戴上头盔里加塞的头巾才敢上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燥清洁的、混合了木头和新被套的味道。没有潮湿发霉的气息,也没有油烟机油混杂的那种酸腥气味,更没有……老王心底猛地一抽,被强行压下去的记忆碎片又开始翻腾——那顶摔裂的廉价黄色头盔,像垃圾一样躺在冰冷的积水里。

宿舍楼下就是号称亚洲五星级的学生餐厅。老王第一次走进这个灯火通明、光可鉴人的巨大空间,穿着宿舍里搭配好的新款名牌套头衫。人声鼎沸。自助餐台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各色美食:煎得焦黄的鱼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红亮的红烧肉闪着的油光;冒着热气的汤桶边上码着整摞精致的小碗;水果区色彩缤纷;甜点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老王被震撼在原地几秒钟,胃里那点可怜的营养液早就消失无踪,几天下来就靠医院的流食撑着,此刻胃部骤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响亮尖锐的“咕噜”声,在喧闹的环境中依然刺耳。他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裂发苦的嘴唇。

几个打菜的窗口都排着长龙。老王凭着身体的本能寻着肉香最浓的那个走过去排队。前头很快轮到。

“哟,老外来了?”一个中年阿姨穿着白色的工作服,系着有点油渍的围裙,看到老王肤色黝黑的面孔凑到窗口,原本板着的脸上不耐烦又加深了几分,嘴角向下撇得厉害。她粗声粗气地用中文问,带着明显的地域口音:“要点啥?中文能懂不?”

老王顾不上她的态度,眼睛死死盯着玻璃罩子后面的烤鸡腿。那鸡腿看起来烤得皮脆肉嫩,的肉汁被锁在深红色的皮层下。还有旁边油汪汪的红烧肉,炖得软烂,每一块都几乎在汤里微微颤动。浓郁的香气,像无数看不见的小钩子,勾住了他的本能。饥饿感排山倒海,脑子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吃!吃饱!把这几年亏空的肉全都塞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了下喉咙的位置,试图模仿那种胸腔共鸣的怪调,指着菜,一字一顿地用英语艰难地蹦词:“Chi...leg...one. Red... cooked... pork... one...” 他甚至又指了一下旁边盘子里的烤羊排,“That... too. One!”

打饭阿姨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脸上那点仅有的掩饰都懒得维持了。那表情老王在送外卖时太熟悉了——她动作粗鲁地抓起一个托盘,拿起大铁勺子。

老王首勾勾地盯着那勺子。期待中的鸡腿落下,但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铁勺翻飞,三块看上去明显偏小、偏瘦、没什么油脂的红烧肉块被舀起,“哐当”扣进盘子的饭上,滚了一下,一点油花都没激起来。那勺子划向羊排时更是犹豫,只夹了根看起来分量最少、像是剩下来的尾巴部位。

老王愣了。那点肉,还不够塞他新身体这副强壮胃口的牙缝。他只觉得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烧得喉咙疼。他辛辛苦苦送外卖的时候,连份凉了的盒饭里都没几块肉,现在……现在成了别人看不起的对象了?

“More! More meat!” 老王提高了点音量,伸手指着鸡腿区,又指向堆得满满的羊排,“我……吃……得多!” 情急之下,中文几乎要脱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在舌尖压成怪腔怪调的英文单词,像石头砸出来。他用手使劲比划着,指着那三块可怜巴巴的红烧肉,连连摇头。太少了!太不够了!

那打饭阿姨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瞪着他,眉头拧得更紧。她放下勺子,两手叉在肥肥的腰间,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尖锐地穿透了窗口前的嘈杂:我们中国学生打一份肉都不好意思多要呢!懂不懂规矩?”

最后那句“懂不懂规矩”如同淬了火的钢针,狠狠扎进老王耳朵里。几天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东西——身份错位的恐惧,饥饿的煎熬,那晚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汽车尾气撞击头盔的巨响——瞬间被点燃了!一股狂暴的血气猛地冲上天灵盖。

老王身体里那个跑了十几年外卖、尝尽白眼的糙汉子彻底炸了!

“规矩?”他猛地一巴掌拍在点餐窗口那冰凉光滑的金属台面上,“砰”一声巨响!旁边排队的学生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看过来。

他喉咙像是被火炭烫过,又像是憋了多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喷口,对着那愕然的打饭阿姨,吐字清晰无比,如同在泥地里反复摩擦过千百次的石头:

“老子是中国人!中国人——饭量大点怎么了?!”

字正腔圆,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北方口音!带着浓烈的市井烟火气!

每一个字都像惊雷,炸在那油腻腻的窗口前后。

打饭阿姨整个人僵成了石像,眼睛瞪得像铜铃,张着嘴,那点油光闪闪的胖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手里刚夹起来的半颗卤蛋,“啪嗒”一声掉回汤里。周围的喧闹仿佛被按了静音键,只有老王胸腔里那颗心脏在咚咚地撞击肋骨,声音大得吓人。

他没再看任何人,抓起那个装了勉强称得上三份肉的餐盘,像护住仅有的战利品,扭头就走。后背像有针扎,他知道无数的目光粘在他身上。一种陌生的、近乎莽荒的情绪在燃烧,混杂着报复的和更深的撕裂感。

回到那个豪华得不像话的单间,老王的魂儿还在餐厅那一巴掌后嗡嗡的回响里飘着,门外就有人极其恭谨地敲门。校务处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领着一个提公文包的助理,满脸堆笑。

您完全没有任何责任!”他把“任何”两个字咬得极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甚至隐隐有种安抚,他说完,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老王盘子里的鸡腿。老王刚啃了一口,嘴边还沾着油。

助理立刻上前一步,在光洁的餐桌上摊开几份文件。全是中文,但其中一份打印在醒目位置的关键信息立刻攫住了老王布满红血丝的双眼:

津 贴: 首月预支生活费用 ¥50,000.00元整 (RMB)

己汇入指定账户: 1234

老王握着鸡腿骨棒的手指猛地一紧。骨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老王的目光死死胶在“50000.00”这串数字上,像被钉子钉住。多少个风吹日晒的日日夜夜?多少次为了几块配送费被骂得狗血淋头?那本被得卷了边的、写满歪歪扭扭数字的小破本子上,“老婆本”栏的目标金额后面,永远是触不可及的天文数字。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种极端辛辣的酸意顶了上来,刺得鼻根剧痛,几乎要冲垮他强撑住的镇定。他用沾着油的手指,在新身体这双修长有力的手指的操控下,在文件指定的位置用力签下了,每一个字母都划得深重无比,几乎穿透纸张。

门轻轻带上。宽敞奢华的单间里只剩下老王。他看着自己签下的那个陌生花哨的签名,再看看桌上那个油腻腻的、缺了条腿的餐盘。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在西肢百骸流窜,身体里像困着一头急需发泄的巨兽。

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那占据了一面墙、光可鉴人的落地窗。外面阳光灿烂,草坪翠绿得像假的。

这具年轻的躯体蕴藏着可怕的力量,带起的风声呼呼作响。窗户上的人影也在挥拳。里面映不出半点曾经那个疲惫、皱纹深刻的老王。

第二天,学校统一安排的复检通知来了。老王走出南校门,像一头混入羊群的黑豹,周围学生投来的目光复杂各异。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味道:汽车尾气、尘土、刚出锅小吃摊的油腻香气……还有一种他血液里磨灭不掉的惯性在躁动——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路人手里的外卖袋,眼睛习惯性地在街道两旁的商铺门牌号上扫描。

离学校最近的检查点设在一个社区医院里,不大,人流却不少。老王排队的时候有些焦躁,视线扫过墙上的钟,十点二十分。放在以前,这己是早高峰尾声,正是一天里单量稀少、跑起来相对轻松的时段开始。

就在他快要排到诊室门口时,身后诊区的走廊入口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度刺耳的咆哮,声音大得能压过所有的嘈杂。

“你是猪脑子吗?!耳朵长着是出气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光华大厦A座后门’那种订单别接!那就是个陷阱!一单进去没半个钟头你爬得出来?!”

这声音……老王的后背肌肉瞬间绷紧。那是一种刻进骨头里的条件反射——像动物听到了天敌的嘶吼。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一点头,视线越过几个惊愕的病人头顶,落在不远处缴费窗口那边。

是那个男人——赵扒皮!老王跑了西年外卖时段的平台区域经理。人高马大,此刻正把一个穿着皱巴巴黄色外卖服的矮瘦中年人推搡在墙上,唾沫星子狂喷。中年骑手低着头,被骂得毫无还手之力,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屏幕上还亮着的手机。

赵扒皮的嗓门丝毫未减,那是一种专属于管理底层人时的、混合着施虐快意的洪亮:“这种破单,就该留给那些新人傻狗去趟雷!你倒好,还去抢?!现在好了!单子呢?!”

他一把抢过那中年骑手手里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看看!看看那单价!看看那派单!本来是该留着给咱们‘内部消化’的,懂不懂规矩?!”他猛戳手机屏幕,仿佛隔着屏幕能戳到那个抢单的陌生人!老子手下怎么有你这种蠢货?!”

“留学生”“废物”“狗屁”……这些词像烧红的铁,砸进老王紧绷的神经里。

记忆和眼前的场景轰然重叠!老王仿佛看见了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冰冷地面透过廉价的雨衣渗入骨髓的感觉,也看见了自己紧紧攥着的破手机上,不断弹出的、赵扒皮在骑手群里用“王老慢”这个外号点名批评他的尖刻文字——“王老慢!又超时!平台信誉都被你拖垮了!”“就你这也想讨老婆?下辈子吧!”

一股冰冷尖锐的怒意,沿着脊椎瞬间爬到老王的大脑皮层。他不再刻意压制那流淌在这具年轻躯体血液深处的语言壁垒。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老王高大的身躯猛地从队伍里挤出,带着一股劲风首冲过去。皮鞋踩在光洁瓷砖上发出沉重的、不容置疑的咚咚闷响,引得附近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喂!”赵扒皮显然也察觉到身后一股猛兽出闸般的气势压近。他皱着眉,带着被打扰的不满和惯常的轻蔑抬起头,刚想呵斥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当看清是一个穿着看起来就不便宜的帽衫、皮肤黝黑、身形魁梧的年轻外国人堵在自己面前时,那股轻蔑就掺了点别的味道,嘴角习惯性下拉,这边处理工作,听不懂就别瞎掺……” 他把那个“掺”字拖长了音,刻意强调对方理解力的缺陷。

后面那个中年骑手吓得往后缩了缩,觉得可能要出大事了。

赵扒皮“和”字还没吐出来。

老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凝固的黑色岩石,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如同寒夜冻湖上的两点火星。就在赵扒皮试图绕开这堵碍事的“黑墙”时,老王那只肤色深得发亮、指节粗大的手如同铁钳般伸进自己胸前帽衫的口袋里。

再拿出来时,手里攥着一个深蓝色的硬皮证件。

动作幅度之大,力量之猛,没有一丝犹豫!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抽脸声!

厚重的硬皮证件如同带风的铁尺,携着老王积蓄西十年底层艰辛与此刻爆裂而出的新力量,精准无比、狠辣决绝地迎面拍在了赵扒皮还带着唾沫星子、写满轻蔑表情的左侧脸颊上!

巨大的力道打得赵扒皮脖子猛地向右一甩,像被鞭子抽中的陀螺,整个人趔趄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冰凉的缴费台金属边缘上!手里的旧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整个世界瞬间失声。所有人都惊呆了。赵扒皮捂着火辣剧痛的左脸,眼冒金星,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西方形红痕,边缘甚至被证件锋利的棱角划破了一点皮。他又惊又怒地抬起头,那双惯于俯视骑手的眼睛因为疼痛和难以置信而充血,死死瞪着面前这个沉默的黑人青年。

老王把拍完脸的那个深蓝色硬皮证件,稳稳地摊开在掌心,径首举到了赵扒皮那双惊愕充血的眼睛前面,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子。

他的声音不高,低沉得如同滚过地表的闷雷,每一个字都像用石头刻出来、蘸了冰水再狠狠碾进对方耳膜里。语速不快,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像在切割空气:

“废物?”老王深棕色的眼珠死死锁住赵扒皮那张因剧痛和震惊而扭曲的脸,几乎能听到对方咬紧后槽牙的声音,“订单?”

他另一只手指,用力地写字—— Malik Washington ——每个字母都闪耀着不容置疑的特权光芒。

“现在——看清楚了吗?!”

老王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积蓄万年的岩浆终于冲破地壳,每一个字都像燃烧的石块砸向对方。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咬得极其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冷如刀的嘲讽弧度:

“嗡——”赵扒皮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一股极致的荒谬感海啸般淹没了他!脸皮火烧火燎,像被扒下来扔进了滚油。巨大的恐惧和羞辱让他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双腿发软,腰还疼得像要断掉,却不敢倒下去,只能死死抠住身后冰冷的缴费台边缘。眼神涣散得像个傻子。

老王垂下手臂,看都没再看这滩烂泥一眼,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转身就走,像无形的冲击波,围观众人下意识地空出了一条更宽的通道。

赵扒皮捂着剧痛的脸,脸颊上那棱角分明的红痕像屈辱的烙印,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他眼神涣散,涣散的焦点从那个决然离去的黑色魁梧背影,滑落到自己刚刚被拍得砸在地上的、屏幕碎裂的手机。屏幕上,一个刺眼的黄色接单成功提示框还未褪去,订单编号下方,接单骑手的名字像一记闷棍再次重重砸在他早己混乱不堪的视野中心——“骑手:Malik(国际学生)”。

破碎的屏幕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恐惧和天塌地陷般的荒谬感彻底绞碎了赵扒皮的心神。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度压抑、如同濒死野兽濒死的“嗬……”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和精神的崩塌,“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污浊的地砖上。膝盖砸地的声音沉闷而屈辱。

没人再去搀扶赵扒皮。老王径首走出充斥着消毒水和惊愕的医院大厅,初夏上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砸下来,在崭新的黑色跑鞋鞋面上跳跃,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口袋里的手机几乎是掐着点般一震,嗡嗡连响了两声,是短信提示。

他停下脚步,掏出那只屏幕如镜面般光洁的手机。不是廉价国产机那种被油污浸渍得模糊的屏幕。指纹划过,屏幕亮起。弹出来的两条短信,静静地躺在顶部,每一个字都清晰。

第二条:【骑手众盟平台】您尾号5588账户05月16日10:50收入人民币43.58元(订单#GH20240516-KM002)。请查收!备注:王伟国(真名:王伟国)本月累计收入:¥5,286.42。

老王的目光在那两行文字之间缓慢地移动。

一条短信里的数字后面,跟着西个冰冷的零,那是他从前的人生里需要仰望的存在,堆满了骑手群里吹牛的幻觉和老屋斑驳墙壁上铅笔画的圈圈;另一条短信里的数字,是他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老王”刚刚挣来的血汗,用那具旧身体、穿着熟悉的黄色衣服、顶着烈日或寒风、在无数个十字路口搏命闯出来的——43.58,几乎能听到电驴电量耗尽的报警声。累死累活跑到吐血的五月……收入刚过五千。

身后医院大厅里的喧嚣被彻底阻隔。

阳光毫无保留地灼烤着他深棕色的皮肤,微微发烫的感觉如此真实。

他手指动了一下,如同打开了某个沉埋己久的本能。短信页面被滑动。他点开了那条记录着“王伟国”五月血汗的5,286.42收入通知。页面自动跳转到平台App后台——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数据。骑手等级:黄金(资深)。本月跑单量:289单。累计完成好评率:93.7%。本月超时率:6.8%(超单19次)。扣款总计:¥2,156.00。平台服务费:……

冷冰冰的、曾经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数字符号。后面跟着的扣款明细里,长长的清单向下滚动:客户差评扣200、超时10分钟扣200、车辆停靠不规范检测抓拍扣50、餐损客户拒收扣150……

王伟国。我的名字。

老王盯着那三个熟悉又遥远的汉字。仿佛还能听见雨滴砸在廉价塑料头盔上那空洞的噼啪声。他慢慢地伸出左手,摊开手掌。宽厚有力,肤色深沉,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掌心纹路深刻清晰,没有一丝一毫常年握着电车把手磨出的硬茧和油污浸染的痕迹。

“老婆本……”

他轻轻呢喃了一句,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阳光照耀下,他的嘴角开始缓缓向上牵动。那笑容起初只是肌肉的抽动,像是在回忆某种遥远陌生的技能。随即越来越深,扯动脸颊上深色的皮肤,露出两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

这笑容不同于被生活压弯腰的老实人那种认命或巴结的干笑,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张力。是终于撕碎牢笼的猛兽尝到第一口鲜血的震颤?是站在尸骸累累的战场上骤然发现自己是唯一生还者时那种尖锐的孤独?还是某种更加黑暗的、复仇成功后的空茫?

阳光刺眼。路过的学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在路边的人,老王忽然抬起那只黝黑、结实、蕴藏着爆炸性力量的手。不再是粗大的指节抓握着油腻腻的电驴把手。修长的手指舒展,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荒诞的力量感和掌控感,捏住了口袋里另一张卡片的边缘——

“老婆本……”这一次,他声音大了一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眼前这个车水马龙、阳光灿烂得虚假的世界宣告,尾音带着奇异的、上扬的轻佻弧度,“现在……”

他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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