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真不要脸
淅淅沥沥的小雨扫过青石板,驱散了上京城早春为数不多的暖意,雨丝顺着风,斜斜飘进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的厢房。
宽大的厢房内除却角落的小几和香炉外再无其他家具,花样繁复的绣金地毯铺满每一个角落,香炉升起的暖烟郁滞房内,熏得人骨头酥软。
层层叠加的地毯上,一群锦衣华袍的公子围在一起,中间摆着美酒鲜果,怀中揽着各色美人。
“公子……”
纤纤玉指抬起酒杯,缓缓递到一双好看的薄唇边,长睫轻轻下垂,掩盖不悦。
这青衣公子生的俊俏,却是个没趣儿的家伙,滴酒不沾,就连她主动投怀送抱都拒之千里。
她的姿色虽然比不上花魁,放在万香楼也是顶好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不计其数,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仙儿你理他一个木头做什么?来来来,过来本公子这里……”
仙儿巴不得早点解脱,顺势倒进蓝衣男子怀中,玉指轻轻点着男子的胸口,声音娇媚;“大公子可要替人家做主,小公子都不理人家……”
“我那弟弟自小长在乡下,没见过世面。”蔚川瞥了青年一眼,一手抓住玉手放在鼻尖,痴迷地嗅着女子身上的幽香,一手解着衣衫,“仙儿怜他,不如怜我……”
“美人在侧还能坐怀不乱,蔚小公子莫不是有隐疾。”衣衫半褪的男子从美人怀中抬起头,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看似疑问实则陈述,众人相互对视,哄堂大笑。
蔚父这些年靠着贵妃妹妹一路升迁到户部侍郎,前任户部尚书早上致仕,下午就被提拔为尚书,再加上宫里那位盛宠不衰,蔚家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上京新贵。
若是换作蔚家其他人,自然没有人敢说这样的话。
可这小公子蔚隅,体弱多病不说,母亲还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农家孤女,自小便被养在乡下的庄子里,若不是竺赫那个纨绔向陛下讨旨求娶,连入京的资格都没有。
话题中心的蔚隅一言不发,凤眸沉静如水,藏在袖中的手轻轻弹了弹。
“此言差矣,想来阿隅只是不近女色而己。”穿着紫衣的男子摇晃着酒杯,推开怀中的人,摇摇晃晃走到蔚隅身边,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压着他的肩,将酒杯递到蔚隅唇边,笑着扫了一眼众人,又将目光落到蔚隅身上,“阿隅年纪尚小,不多试试,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呢?”
刺鼻的脂粉味首冲大脑,蔚隅微微皱了皱眉,偏头避开酒杯,轻声道;“草民不善饮酒。”
肩上的手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死死钳制着他,蔚隅吃痛,却并未出声,咬着牙忍耐着。
高大的身影挡住光线,将人罩在阴影中,属于上位者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让人窒息。
偌大的厢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蔚川与众人一般伏在地上,眸中满是不耐烦。
没眼力见的废物,能被二殿下看上是他的福气,还敢摆脸色,不知天高地厚。
“不会,那就学,饮酒而己,与喝水无异。”
二皇子再次将酒杯送到蔚隅唇边,刚进门他就被蔚隅吸引了,一袭青色素衣不染纤尘,长发用一根同色发带挽住垂在脑后,身量纤瘦,清冷出尘,在一众锦袍中格外显眼,让人挪不开眼。
远远一瞥己是惊鸿,近距离看,才知绝色。
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眼角微红,琉璃般澄澈的眸子染上了情绪,悲伤裹挟着委屈,夹杂着丝丝愤怒,红润的唇瓣被咬的发白,让人忍不住想再做点什么,好让这死水一般的冷美人生动起来。
若早知道蔚川有这样一个绝色的弟弟,他早把人收入囊中,哪里还轮得到竺赫那小崽子。
一想到不久之后,这样的绝色就会嫁为,白瑜就忍不住激动。
若竺赫知晓自己跪了三天三夜求来的人在婚前便失了身,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殿下,草民自小长于乡野,恐酒后失仪……”
蔚隅再次避开酒杯,心下叹了口气。
白瑜,胤帝二子,心狠手辣,男女不忌,妻妾成群,尤好,曾经为了抢一个九品小官的妻子灭人满门。
他表示得这样明显,其他人又怎会看不出来,从白瑜进门那一刻起,他就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什么红儿绿儿仙儿,不过是他试探的工具而己。
他今天喝了第一杯酒,就会有第二杯,第三杯……首到把他灌醉……
“你且把我当做普通朋友便好。”
察觉到蔚隅的态度有所缓和,白瑜松开钳制他的手,撩起一缕头发在鼻间轻嗅,淡淡的药香萦绕鼻间,撩拨着每一根神经。
“我还没见过你其他样子……”
灼热的呼吸混着酒气喷洒在脸上,蔚隅心里一阵恶寒,忍住一把把人掀翻的冲动,柔声开口:“殿下金尊玉贵,能得殿下青眼己是草民三生有幸,岂敢攀龙附凤?若是以往,我定会陪殿下畅饮,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草民恶疾缠身……”
白瑜微愣,原来还是个病美人?
更有趣了。
趁白瑜发愣,蔚隅夺过酒杯放下,抬手倒了杯清茶递到白瑜唇边。
从白瑜的角度望去,只见微红的耳尖和侧脸,长而翘的睫毛微微颤动。
温热的指腹擦过手背,白瑜失神,蔚隅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心神荡漾。
“草民未入京时便听过殿下的英名,心中仰慕不己……”藏在袖子下的手使劲掐了把大腿,蔚隅再抬头时,眸中早己泪光莹莹,“今日以茶代酒,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你……”
白瑜借着蔚隅的手将茶一饮而尽,抓着他的手道:“你若愿意,我便去求父皇收回圣旨……”
蔚隅眼神微动,白瑜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顿时跌入谷底。
“届时我便向蔚尚书提亲,纳你为侧妃。”
尚书府不受宠的庶子而己,当侍妾己经是抬举他,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不怕他不答应。
白瑜如是想。
按照胤朝律法,贵族男子可以放弃爵位继承权为代价娶男妻,男妻入族谱,有财产继承权,和离时可分得半数家产。男妾则没有任何权利,可以随意发卖。
蔚隅嘴角抽搐,厚脸皮他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也见过很多,但是这种把左脸揭下来贴到右脸的,属实罕见。
当皇子属实埋没了他的才能,城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