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人堆
痛。
浑身像被巨石碾过，骨头缝里都在叫嚣着断裂般的剧痛。
更要命的是窒息。
程燕的意识像是沉在深海，拼命想挣扎，口鼻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吸不进一丝空气。泥土的腥气和着浓重的血锈味，疯狂地往她脑子里钻。
我是谁？我在哪？
作为国际救援队的队长，她不是正在指挥一场特大地震的救援吗？怎么会……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压倒了混乱的思绪。
程燕猛地爆发出力量，双手向上奋力一推！
哗啦——
压在她身上的重物被推开了些许，一丝冰冷的空气灌了进来。她贪婪地大口呼吸，肺部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紧接着，一截冰冷僵硬的手臂从她脸颊上滑落，露出了一小片灰败的天空。
程燕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救援现场的预制板，而是一条属于人类的手臂！
她……被埋在死人堆里！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但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让她强行冷静下来。她咬着牙，手脚并用，忍着那令人作呕的触感和气味，从层层叠叠、冰冷僵硬的尸体缝隙中一点点向外爬。
手指抠进湿滑的泥土，肩膀被一具扭曲的尸体卡住，她就用尽全力转动身体，硬生生挤了过去。
“噗哈！”
终于，她挣脱了那地狱般的束缚，整个人从尸堆和烂泥的混合物中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她浑身沾满了泥浆和暗红的血污，狼狈得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她顾不上这些。
程燕撑着地面站起来，环顾西周。
眼前是一片山洪过后的炼狱。
原本的村道被彻底冲毁，巨大的断木、嶙峋的乱石和泡得发白的尸体交错堆叠，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堤坝”。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腐臭和泥土的腥味。
就在这片死寂的炼狱中，不远处，一群衣衫褴褛的孩子抱作一团，瑟瑟发抖。
他们是唯一的活物。
大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小的甚至还走不稳路。每个孩子脸上都挂着泪痕和泥污，眼神空洞而麻木。
而更让程燕心脏一紧的是，有两个年纪稍大的少年，正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一处稍小的尸堆旁，拼了命地往外拖着什么。
为首的少年，估摸着十五岁，脸庞还带着稚气，眼神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他赤着手，指甲翻卷出血，正疯狂地刨着烂泥，嘴里还在嘶吼：“大川！再用点力！把那根木头搬开！”
“不行啊石峰哥……太沉了……”另一个同样高壮的少年赵大川，累得脸涨得通红，几乎虚脱。
“搬不动也得搬！下面还有人！”少年石峰吼着，又徒劳地去推那根卡住尸体的横木。
他们力气太小了，每一次努力，都只是让那堆不稳定的杂物发出危险的声响，随时可能再次坍塌。
这是在胡来！会造成二次伤害！
救援队长的职业本能瞬间启动，程燕想也不想就冲了过去，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住手！都别动！”
孩子们被这声嘶吼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回过头。
当他们看清来人是浑身血污的程燕时，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惊恐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表情。
那个叫石峰的少年，用一种极其怀疑和戒备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物。
就在这时，当她的目光与那小男孩倔强的眼神对上时，一道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同闪电，撕裂了她的脑海。画面、声音、情感……属于另一个‘程燕’的人生，夹杂着无尽的悲苦与不甘，汹涌而来。
……王朝末年，天灾人祸，皇帝昏聩，赋税繁重。
……朝廷强征壮丁，村里十六岁以上的男人全被抽走了，杳无音信。
……大旱连着蝗灾，颗粒无收，里正带着剩下的一村老弱妇孺集体逃荒。等等……原主竟然也叫“程燕”，是个寡妇，性格懦弱，带着一儿一女。
……就在昨天，逃荒的队伍走到这处山谷，暴雨突至，山洪裹挟着泥石流瞬间吞没了一切。
……村里的老人们、妇人们，在最后一刻，用血肉之躯筑成了一道人墙，将孩子们推向了高处，为他们争取了微弱的生机……而他们自己，则全部被埋葬。
原主，也是在将自己的一双儿女奋力抛上岸后，力竭而亡。
剧痛袭来，程燕闷哼一声，扶住了额头。她飞快地在那群孩子中扫视，很快，就在人群的角落里，找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
一个约莫七岁的男孩，正紧紧抱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男孩的脸上满是倔强，可身体却抖得厉害。女孩则把脸埋在哥哥怀里，小声地啜泣。
王啸山，王芸芸。
她的……孩子。
程燕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所有人，退后！”程燕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这里随时会塌方，不想死的就离远点！”
她快步走到那处不稳定的尸堆前，专业地扫了一眼。
“你，还有你，”她指着石峰和赵大川，“去找一根结实的长木棍，至少要这么粗。”她用手比划了一下。
石峰眉头紧锁，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你……要做什么？”
“想救人，就按我说的做！”程燕根本没时间解释，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快！”
或许是她此刻的气势太过惊人，石峰和赵大川对视一眼，竟鬼使神差地听从了命令，转身去找木棍。
程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清理开口处的碎石和烂泥，同时侧耳倾听。
“下面有人吗？能听见我说话吗？敲一下东西回应我！”她喊道。
几秒钟的死寂后，下方传来了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叩、叩”声。
还活着！
程燕精神一振。
很快，石峰和赵大川抬着一根粗壮的树干过来了。
“把这里，”程燕指着卡住尸体的那根横木下方的一个石块，“用这个当支点，把它撬起来。记住，动作要慢，要稳！”
她清晰地口述着杠杆原理的应用方法，指挥着几个大点的孩子一起用力。
石峰和赵大川按照她的指示，将木棍一端卡入缝隙，几个人合力压下另一端。
“一、二、三，起！”
嘎吱——
沉重的横木被撬起了一道缝隙。
“稳住！别松手！”程燕立刻探身进去，双手抓住下面一个被压住的男孩的胳膊，猛地向外一拖！
一个浑身是泥，己经昏迷过去的小男孩被成功拖了出来。
程燕立刻将他平放，食指探向他的颈动脉，又检查了他的呼吸。
还有脉搏，呼吸微弱。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所有孩子都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程燕。冷静、果断，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和目的性，仿佛她天生就该做这些。
石峰的眼神从怀疑，慢慢变成了震惊。
几轮按压和人工呼吸后，那个小男孩“咳”的一声，吐出了一口污水，悠悠转醒。
“活了！小石头活了！”有孩子惊喜地叫出声。
程燕没有停歇，她指挥着石峰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又从下面救出了一个腿被砸伤的小女孩。
做完这一切，天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
程燕站起身，看着眼前这群小萝卜头，救援队长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开始清点人数。
一个、两个、三个……
她的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去，脸色也一分一分地变得惨白。
十五、二十……三十……
三十八。
整整三十八个孩子。
而大人，只有她一个。
一个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同样虚弱不堪的“大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开什么玩笑？
三十八个孩子！在这天灾人祸、连野狗都找不到食的荒年，让她带着三十八个孩子活下去？
这比让她一个人在珠峰上裸奔还要离谱！
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晚！
她最小的女儿王芸芸，怯生生地走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衣角，仰着满是泥污的小脸，用细若蚊蚋的声音问：
“娘……我们……是不是都要死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程燕紧绷的神经。
是啊，他们会死的。
饿死，或者冻死。
她能救他们一次，但救不了他们一辈子。
就在程燕的意志即将崩溃，眼前阵阵发黑时——
“叮——”
一个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求生意志，符合生存基本要素。】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保护欲，符合‘庇护者’核心条件。】
【“随身空间暨生存辅助系统”正式激活！正在为宿主绑定……】
【绑定成功！】
【新手大礼包己发放，请宿主查收。】
程燕猛地一怔。
幻觉？
可脑海中那个清晰出现的，类似游戏背包的界面，和界面里那个闪闪发光的金色礼包，又是那么真实。
她的心脏，在沉寂到谷底之后，开始疯狂地擂动起来！
程燕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喜。
她她缓缓蹲下身，用指腹轻柔却坚定地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和泥污，仿佛在擦掉一个旧时代的懦弱与悲伤。再抬起头时，她眼中的绝望和迷茫己如退潮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能刺破这灰败天空的锐利锋芒。”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所有孩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别怕。”
“我会带你们，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