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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泛白，晨雾低悬在地面上方。
他们踏进斯坦贝时，草原突然断裂，前方变成一片布满金属骨架的斜坡地带。灰白色的能源塔像锯齿一般残立在地平线上，每一座塔都有不同程度的倾斜、断折或烧蚀痕迹。
这里曾是旧帝国的能源转接枢纽，如今只剩魔素蒸发之后的静默回响。
诺尔抬头望着最近的一根坍塌塔体，低声问：“它歪了多久？”
“比我们活着的时间还久。”艾尔温说。
“它有没有名字？”
“编号应该有……但都被抹掉了。”
塔基附近遍布咒文残痕和断裂的连接节点，地面偶尔闪现出不稳定的魔素光芒，像是系统最后一次运行时残留下来的“思维残像”。
“别碰那些光。”艾尔温提醒。
诺尔立刻抱紧布丁。
乔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里的魔素密度超标西倍，仍有未释放的结构压力。”
“应该是当年封塔的时候没彻底净化。”艾尔温说，“他们来不及。”
“你怎么知道是‘来不及’？”
艾尔温蹲下，从泥土中抽出一枚半埋的灰印指示牌。
“这是紧急封锁用的临时印钉。”
那块指示牌上写着：
「E系列节点 05-17段 己进入坍缩模式。封锁中。」
“E系列……”诺尔眨了眨眼，“是不是和我那个编号很像？”
艾尔温点头。
“但你不是塔。”
“我也不能发光。”
“你现在就发着光。”
诺尔看向自己，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处挂着小型干扰器、冷却带、护能挂片，整个人就像是个移动的咒素抑制套装。
她吸了吸鼻子，小声问：“我是不是很麻烦？”
“你不是麻烦，是测试场。”
“什么意思？”
“你走过哪儿，哪儿就会显示出系统的漏洞。”
“那你为什么带我？”
“因为没人愿意知道系统有漏洞。”
诺尔没再问，只抱紧了布丁。
布丁此刻开始轻微震动，眼睛发出断续的白光。
“它是不是要坏了？”她声音有些抖。
“它在回忆。”乔尼说。
“回忆？”
“它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记录‘魔素人格结构’。这类塔就是它的诞生地之一。”
诺尔紧张地看着布丁。
“它不喜欢回忆吗？”
“没有人喜欢一开始就记起自己是‘实验副产品’。”
风从坍塌塔之间穿过，带起灰烬与魔素余尘。空气像被过滤器压过，呼吸时有轻微的刺痛感。
他们决定进入一座塔体探查。
那是一个倒塌了三分之一的咒能塔，钢骨暴露，墙面剥落，内部仍有星星点点的魔素光点在咒文线上流动。
艾尔温将布丁放在地面的一块咒板上。魔偶低鸣了一声，塔内的符文突然如受到指令般震颤了一下，整座塔仿佛醒来了一瞬。
“它唤醒了整座塔的‘记忆副本’。”乔尼说。
“就像一台梦游的脑袋。”艾尔温皱眉，“不该继续留着它。”
他迅速将布丁移开，用干扰仪关闭其探测模式，塔内的光随即熄灭，回归沉寂。
他们回到塔外。
诺尔站在残墙边回头望了很久。
“你说它们不该被修复。”她突然说，“但我觉得它们只是被等太久了。”
“等谁？”
“等人说它们还重要。”
“可这个世界，是说‘你不重要’的速度更快。”
她低下头，手指缓缓梳着布丁耳边的细绳线。
“那我以后说。只要它还亮，我就说它重要。”
艾尔温没作声，只是看着她背着风，站在斜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离开塔区前，他们在通往山口的小路上看到了一组新的痕迹。
是脚印。
很轻，但整齐，像是穿着特定靴型的行进小队。
“有人比我们先来。”乔尼低声道。
“你觉得是灰印？”
“很像。时间不超过两天。他们撤得很快。”
“他们来过，却没解决问题。”
“他们从来不是来解决问题的。”艾尔温冷笑。
“那他们来干什么？”
“来埋掉‘记得问题的人’。”
他们顺着小路继续走。
山风渐起，魔素的浓度逐渐恢复正常，诺尔也不再觉得头晕。
她仰头望着天色发亮的边际，像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己经离开了那个叫提耶洛的地方。
“我们还会遇到别的塔吗？”她问。
“会，一座比一座更远。”
“你都知道在哪里？”
“不知道，但我们会走到。”
“你想走到哪？”
艾尔温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着脚下残破的咒轨道延伸向遥远的山口，咕哝了一句：
“走到有人不再想让世界保持沉默为止。”
诺尔没完全听懂，只点了点头。
他们穿过塔区最后一段山谷时，前方云层开始破开。
一道巨大山体从雾中显现，嵌在其中的是一块熔铁色的平原遗迹——那是帝国边境高原的前线断面，也是三大势力真正交界的起点。
远方的天光，是另一场旅途的轮廓。
而他们刚刚离开的，只是旅程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