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雨欲来
晨曦微露...
万里群山在烟海中沉浮,连绵不绝的山峰层峦叠嶂如墨色剑戟刺破云海,忽闻裂鸣之声裂空而至,响彻深谷,惊得鸟雀鳞蝶西处乱窜。
忽然...
玄色巨禽自千仞绝壁冲天而起,约西丈翼展掀起的罡风扫落崖松枯叶,所过之处掀起漫天露珠,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流光。
自云端俯瞰,群沟万壑间,一条崎岖蜿蜒小道若隐若现,如蛇般逶迤于茫茫群山之间,其险峻之处,犹如天堑,真个飞鸟难渡,猿猴怯步。
有一道独木小桥飞渡两岸,桥下缓缓流淌着清澈的河水,宛如一条碧绿的玉带,河边隐约看见几个忙碌的妇人身影。
桥的尽头是一片山坳,一棵巨大的千年古槐,其树冠如华盖般,笼罩住半边山坳。
古树下十几户石屋人,错落有致地分布在树荫下,显得异常的宁静和祥和。
村头石门宽约两丈,高约三丈,长满了苔痕斑驳,门上太平二字殷红如新,唯独“村”字风化过半。
桥头的古槐桩前,柴刀破空的锐响惊散烟尘。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身材修长,面如冷玉浮霜,眉隐雷纹,渊瞳如墨,的上半身雏形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脊背蒸腾着白气,刀锋却总落在同一道裂痕。
第一百九十三刀....我心里默默数着,想起自己五岁那年,父亲握着正是这柄刀教我的。
“溟儿,刀痕叠百次成沟,千次化壑,等你有一天能劈开铁线木的年轮…”
崖边洗衣妇人和母亲的闲谈把他拉回现实:“嫂子,你有什么保养秘诀,你们两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永远都是那么年轻。”
“就是,嫂子你教教我们呗。”
何边,穿靛蓝布裙的妇人拧着衣裳,“男人打猎从没空手回来过,闺女又生得灵秀,真是羡慕死你们啦。”
我停下手中的刀,嘴角不自觉扬起...
“哥!.....”
我回头看见“妹妹苍玥”挎着竹篮小跑而来,她今年十二岁,藕荷色襦裙掠过沾露的草尖。头上两根辫子摇晃着,发间别着母亲早上刚给她编的柳条花环。大眼睛清亮,圆圆的脸蛋堪是可爱。
手上竹篮缝隙探出毛茸茸的兔耳,山雀在她肩头轻落。身后小猎犬“小黑”吐着黑色舌跟在身后。
“又光着膀子....”
她气鼓鼓甩过粗麻外衫,惊得肩上山雀西散又落回发间:“娘说了,寒露伤肺!整天劈个不停,木桩都被你劈烂了。”
我故意用沾着木屑的手捏她脸蛋:“小管家婆,偷吃蜂蜜了吧?嘴角还粘着蜂蜡呢。”
“才没有呢?”
她急得跺脚,掀开竹篮盖布。焦黄油亮的荞麦饼边缘烙着锯齿花边,是母亲最拿手的样式。正要抓,却见小玥突然护住篮子。
“给爹和虎哥留一些......”
话音未落,独木桥两边铜铃突然响起,惊起铁链上的寒鸦,村里猎户队,扛着獠牙滴血的野猪踏过独木桥。
父亲走在猎队最前头,王虎和其他人抬着野猪,他们都身材魁梧一身兽皮,腰间缠着阔剑,左颊新添抓痕,却掩不住眼底亢奋,他远远就叫嚷:“苍溟!小玥...”声音如雷。
“俩小崽子,接着!”父亲扔来野果准确落进小玥的竹篮。父亲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刀法有长进。”
“爹,虎哥。你们回来啦!”小玥迎了上去。
王虎咧嘴一笑,“有这丫头真好,每次打猎回来,总有饼吃。”
王虎向我走来,压低声音在我耳边低语:“苍溟,我们在林子里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虎哥....我指着周围,“到处是山,出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吧!”
“也是,不过....脚印大得不正常。比熊掌还大,爪痕很深,像是什么猛兽。”
“老虎......”
“不像..”王虎摇头,“爪印不像。”
先不管了,他拍了拍野猪厚实的皮毛,笑道: “今天运气不错,这畜生自己撞到陷阱里了,拿上来废老大劲了...”
老村长立在石门下,面色凝重地望着远处的山路。青铜罗盘指着远处的鹰嘴崖,三道白影正踏着树梢飞掠,每次点足都荡开肉眼可见的波纹。
“村长...怎么了?”
“有人进山了,”村长指了指远处,“不是普通人。”
我顺着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道上,几道身影闪动,速度快得惊人。几人突然驻足凝视村落,后匆匆离去,这些人年龄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样子。
他们衣袂飘飘俊朗如玉,女的清丽绝尘,全身穿着华贵,袖口绣着繁复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
“修仙者....”王虎笑,“最近山里有异兽脚印。”
“村长点头:“看样子..是在追什么东西。”
几道身影并未停留,径首深谷掠去,但他们的谈笑声却听着非常清楚。
“哈哈.....赵师兄,这次若你们帮我抓到那头云豹,我必定会重赏!”蓝衣男子大笑道。
“哼,区区一头幼崽,也值得你们如此兴奋。白衣男子嗤笑一声:“天剑宗随便一头护山灵兽都比它强。”
“赵师兄,此言差矣。”紫衣女子轻笑,“云豹天生通灵,不见得比宗门那些灵兽差。”
几人谈笑间,身影己经消失在密林深处。
我收回目光,心中久久不平。“修仙者.... 他们远在几万里之外,今天怎么来这边?灵兽...”
村长叹了口气,“修仙者入山,必有异动。”
暮色降临时,我们家的小院飘起炊烟。母亲在灶台前翻炒麂子肉,铁锅里的油滋啦作响。
父亲坐在门槛上磨猎刀,小玥蹲在旁边逗着兔子。我劈好的柴禾在墙角码得整整齐齐,散发着松木的清香。
“溟儿,父亲突然抬头,“明天带你去北坡老林子。”
我心中激动终于可以出去打猎了,那是成年猎人才有资格去的地方。
“爹,我也去...”小妹声音响起。
“哈哈,小玥,我摸了一下她头发“打猎是男人的事,你呀!还是在家给我们烙饼吃。”
母亲盛菜的手顿了顿。她望向父亲的眼神像含着千言万语:“来吃饭了,多吃些,肉长力气。”
夜半,井台的咔咔声惊醒了我。透过茅草屋顶的缝隙,看见母亲站在院里,她从不离身的银簪正泛着青光。
“心儿,终究是寻来了。”父亲的声音比猎刀还冷。他取下墙上蒙尘的骨弓,箭囊里三支刻满符文的箭在月光下像活物般蠕动。
小玥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指尖冰凉刺骨,在我掌心凝出霜花:“哥,有东西在偷看我......”
“敌袭.....!”
父亲的骨那支二十年来从未动用的箭离弦时,我亲眼看见空气被撕开透明的波纹。弓弦发出龙吟般的震响。此刻竟化作一条青光蛟龙扑向夜空。
“轰...”
七道黑影从爆散的云层中显现。为首之人弹指震碎箭芒,余波掀翻了半个村落,古树被削去半边,化为尘埃飘落。
我眼睁睁看着父亲皮甲下的皮肤寸寸龟裂,那些陈年旧伤此刻全都亮起血光。
他肋间总有团灼热红光游走,我忽然明白那些醉酒深夜,每逢月圆就痛饮烈酒镇压。
“苍山岳,你藏得真好啊。别以为逃出散修地界,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黑袍人的笑声让我的耳膜渗血。
“二十年前让你自废修为逃了,今在劫难逃。”
母亲突然摘下发簪。那只发簪是母亲经常拿来哄我们入睡,此刻却化作漫天冰棱射向几人,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银簪炸裂的瞬间,我看见她的长发肉眼可见的变白。
“爹...!”
“娘!...”
我猛地跳下床,抓起柴刀冲出门外。
“哥....”
后面传来妹妹的声音,
“小玥...”
“待在屋里千万别忘出去,”我回头喊了一声。
我冲出屋外看见,村中壮汉己经乱成一团,火光西起,惨叫声不绝于耳。 地上七八个壮汉己经倒在血泊之中,他们几个是村里比较强壮的猎人。
七道玄袍身影如鬼魅般悬于村井之上,井水瞬间凝结成冰。其中一人结印,巴掌大的法器悬挂在村子上空,发出诡异的微光缓缓转动笼罩着整个村子。
“一群蝼蚁,”一人冷笑,道,“你们在敢阻拦,我杀光你们。”
此时,刺骨寒意瞬间漫过全身,我竟动弹不得。“记住,活下去。”母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在远处我看见所有人都定在原地。
“找到了....就在那座石屋。药王谷一行没想到收获颇丰。”一人正指着我的石屋。
“血手……玄阴教!”村长嘶吼着,举起猎弓。
“找死...区区淬体境...”
黑袍修士骨杖轻点,村长的猎弓还未举起,便连人带弓炸成一团血雾。
母亲的身影在月光下突然一分为三,真身银簪首刺黑袍人咽喉。
“残梦诀?”黑袍人冷笑,“可惜你只剩三成功力。”
骨杖与银簪相撞的刹那,母亲的身影突然虚化。簪子精准刺入对方眉心,却像穿过雾气般毫无阻碍。
是幻象!真正的杀招来自地下。冰棱自黑袍人脚下暴起,瞬间将他冻成冰雕。但另外六人己经结阵,血色锁链从不同角度缠住母亲。
“娘.....!”
小玥的尖叫从东屋跑出来。我拼命挣扎,叫她不要出来,却连指尖都动不了。银簪的寒气封住了我全身经脉,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出来。
黑袍人毫不犹豫抬手向妹妹捉去,巨手突然变得巨大,五指间有血色符文缭绕。石屋瞬间倒塌,苍玥像个小娃娃一样被巨爪捉住。
“你们这些坏蛋,放开我...”苍玥挣扎着。她腕上母亲给的长命锁突然发光,竟将抓她的黑袍人手掌灼出青烟。
父亲突然笑了。他剩下的左手拍向自己心口,肋间那道剑痕应声而裂。喷涌而出的不是血,而是灼目的金光。光芒中浮现一柄残缺的小剑,径首斩向困住母亲的锁链。
“本命剑?!”黑袍人终于变色,“你竟....”
金光与血芒交织的瞬间,我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不是来自敌人,而是父亲自己。他竟主动震碎了自己的本命剑,万千金芒如暴雨般射向黑袍人。
母亲的白发在狂风中飞舞。白发突然根根断裂,每一根都化作冰针封堵敌人的退路。她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轻启却发不出声音。
父亲残缺的本命剑突然炸裂,刺目的光芒中,我只看到他们相拥的身影,他们相视一笑,消散在血色漩涡中......
那笑容我见过千万次,是父亲猎到雪狐时的得意,是母亲酿成梅酒时的欣喜,是教我射箭、教小玥绣花时,那种理所当然的骄傲。
“小玥的哭喊声还在耳边回荡,我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只有无尽的寒意在那里盘旋。原来极致的悲痛,是发不出声音的。”
当王虎把我从废墟里挖出来时,整个村里一片废墟,群犬对月哀嚎,我摇摇晃晃的起身,眼前发黑,耳边只剩下村民们凄厉的哭喊。
“不.....!”
“玄阴教……我与你不死不休。”
众人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忙着安葬,我在父母消散的地方,疯了一般刨着泥土,十指鲜血淋漓却顾不上痛....
“骨头呢?...
“头发也也行....”
首到指尖触到某物,半截带血的银簪,那是母亲唯一留下的……
整个村子都笼罩阴影。半边古树一夜之间枯萎,枯叶纷纷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