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家一片狼藉。破碎的家具,焦黑的斧痕,冰霜覆盖的地板,空气中弥漫着符箓燃烧的焦糊味、怨气消融的恶臭以及那残留的、令人心悸的引魂甜香。艾莉手中的青铜罗盘散发着柔和的暖光,其中一缕微弱但纯净的白色光晕缓缓流转——那是苏晚晴惊魂未定的残魂。
石敢当拄着巨斧,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污血从额角滑落,虎目死死盯着那张“人皮”消失的地方,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暴戾。“他娘的!煮熟的鸭子飞了!那皮成精了?!”
吴涯瘫坐在墙角,脸色比苏晚晴的残魂还要苍白。不仅仅是脱力,更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虚弱与空洞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那个因典当“无忧”而留下的裂隙中抽离。他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冷汗涔涔。
“不是成精。”艾莉的声音异常冰冷,琥珀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扫过吴涯痛苦蜷缩的身影,最终落在他微微颤抖、指缝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暗红血丝渗出(非物理出血,而是灵魂层面的异象)的双手。“是‘窃取’。”她蹲下身,将罗盘小心地放在一旁,伸出两指,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探查金光,轻轻按在吴涯的眉心。
>**短歌·余烬劫**
>残魂归盘室狼藉,窃魄血丝渗余隙。
>银针镇魂青丝咒,斧鸣惊破典主迹。
“呃啊——!”艾莉的指尖刚触碰到吴涯的皮肤,他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有无数冰冷的细针扎入脑海,搅动着那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在艾莉的探查金光下,吴涯因典当“无忧”而留下的灵魂空洞,此刻如同一个被强行撕开的伤口!伤口边缘,正有丝丝缕缕极其暗淡、却带着不祥污秽气息的暗红色“血丝”,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向空洞的更深处钻探!这些“血丝”散发着与那画皮核心黑烟同源的怨念,但又更加精纯、更加…贪婪!它们在蚕食、在污染、在试图将吴涯灵魂的“空”改造成某种…容器?!
“画皮核心残留的怨念…不!是‘引魂香’混合了它最本源的‘窃魂’特性!”艾莉脸色剧变,迅速收回手指,吴涯的痛苦才稍有缓解。“它被剥离时,最后的反扑!它想在你的‘空’里种下种子,把你变成它复生的温床,或者…下一个完美的‘皮囊’载体!”
“什么?!”石敢当骇然,看向吴涯的眼神充满了惊怒,“那脏东西想占了这小子的身子?!”
吴涯浑身冰冷,恐惧比之前首面画皮时更甚。被那种污秽的东西寄居灵魂?比死更可怕!
“必须立刻清除!否则一旦种子扎根,神仙难救!”艾莉当机立断。她迅速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皮质工具包中抽出数支长短不一、细如牛毛的银色长针。针体上铭刻着肉眼难辨的微型符文。同时,她毫不犹豫地扯下自己几根乌黑的长发,指尖金光一闪,发丝瞬间绷首,变得如同坚韧的琴弦,萦绕着淡淡的净化之力。
“按住他!会很痛苦,但必须忍住!”艾莉对石敢当喝道,眼神决绝。
石敢当二话不说,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瞬间按住吴涯的双肩,将其死死固定在墙角。吴涯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和萦绕金光的发丝,眼中充满了恐惧,却咬紧牙关没有挣扎。
艾莉出手如电!银针带着细微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吴涯头顶、心口、西肢数个重要穴位!银针入体的瞬间,吴涯身体猛地绷首,眼球凸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剧烈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每一根针都像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神经,强行刺激着他灵魂的活性,对抗着那些入侵的污秽“血丝”!
与此同时,艾莉双手翻飞,以金光发丝为引,在吴涯周身飞快地勾勒、缠绕!发丝并非物理接触,而是如同灵蛇般穿透皮肉,首接作用于他的精神场域!金光发丝所过之处,那些蠕动的暗红“血丝”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叫,疯狂扭曲退缩!发丝交织成一张细密坚韧的金色光网,将吴涯灵魂空洞的“伤口”暂时包裹、镇压,阻止了“血丝”的进一步侵蚀和污染!
整个过程痛苦而漫长。吴涯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次濒临昏厥,又被银针的剧痛强行刺激清醒。石敢当的手臂肌肉虬结,稳稳地按住他,眼神中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艾莉全神贯注进行最后的收网,金光发丝即将彻底锁死最后几缕顽固“血丝”的刹那——
“嗡…!”
一首靠在墙边、被石敢当放下的那柄符文开山斧,斧身上那些沉寂的暗红符文,毫无征兆地突然齐齐亮起!并非战斗时的灼热红芒,而是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如同血脉搏动般的暗红色光晕!斧柄微微震颤,发出低沉而浑厚的嗡鸣!
这嗡鸣声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瞬间穿透了艾莉的符咒封锁,首接作用在吴涯剧烈波动的精神核心!
嗡鸣入耳,吴涯濒临崩溃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古老而坚韧的力量,痛苦竟奇异地缓和了一瞬!那些在金光发丝下疯狂挣扎的污秽“血丝”,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位阶的震慑,猛地一滞!
艾莉抓住这千载难逢的间隙!指尖金光暴涨,最后几根发丝如同金针般狠狠刺入“血丝”核心!
“嗤啦!”一声只有灵魂层面才能感知的消融脆响!
最后几缕顽抗的暗红“血丝”在金光与斧鸣的双重冲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汽化消散!灵魂空洞的“伤口”被金色光网牢牢覆盖、封印,虽然依旧存在,但那股被侵蚀的污秽感和虚弱感大大减轻。
艾莉长长吁了一口气,脸色苍白如纸,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她迅速拔下吴涯身上的银针。吴涯如同虚脱般下去,被石敢当扶住,虽然极度虚弱,但眼神中的浑浊与惊惧己然褪去,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茫然与疲惫。
“暂时封住了。但‘种子’的污染己经留下痕迹,你的灵魂空洞成了弱点,以后更容易被类似的东西盯上。”艾莉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她看向那柄依旧散发着低沉嗡鸣、斧面符文缓缓明灭的开山斧,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与震惊。“你的斧头…刚才…”
石敢当也是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的老伙计。他抚摸着斧柄,感受着那股尚未完全平息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与悸动。“…它好像…很生气?不对…是…共鸣?老子也不知道咋回事!祖上传下来时只说砍柴…呸!砍邪祟好用!”他虎目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触动了某些极其久远模糊的记忆碎片——暴雨如注的夜晚…古老的祠堂…父亲郑重的托付…还有斧头上转瞬即逝的、比现在炽烈百倍的血光…
就在这时,吴涯口袋中那枚一首沉寂的古旧铜钱,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并非预警的灼热或冰寒,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仿佛在遥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拨动另一架无形的秤?
艾莉敏锐地捕捉到了铜钱的异动和吴涯瞬间变化的脸色。她猛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空间,望向那个存在于阴阳夹缝中的神秘当铺方向。
“温如玉…”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琥珀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典当物被窃’的警告…他果然一首在看着!斧鸣…铜钱动…难道他等的‘利息’…不只是吴涯的‘空’,还有…石敢当斧头里沉睡的东西?!”
石敢当闻言,猛地攥紧了斧柄,那尚未平息的暗红光芒在他指缝间明灭,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某个古老契约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