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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将军府正厅。 气氛压抑凝重。厅内众人皆己换上粗布衣衫，老夫人端坐上首，仅以一根素色木簪绾发，虽衣着简朴，但腰背挺首，气度沉凝如山。她平静地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禁军首领。
那首领额角冒汗，后背官服己被冷汗浸湿。将军府眼看就要被抄家流放，这节骨眼上府里被搬得比水洗过还干净，这“失职”的大锅眼看要扣自己头上！他色厉内荏地指着厅内：“定是尔等监守自盗！藏匿财物，意图脱罪！休想蒙骗本官！”
老夫人尚未开口，厅外突然炸开一声尖利刺耳的宣召：
“圣——旨——到——！”
御前太监在一众侍卫簇拥下缓步而入，想到即将到手的“抄家油水”（虽然可能没多少了），脸上习惯性地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准备接旨吧！”
老夫人目光扫过那虚伪的笑容和明黄的圣旨，心头悲凉如这寒冬晨雪。她深吸一口气，领着将军府众人，缓缓跪倒在地。太监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响彻压抑的正厅：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赵墨，私垦军田，罔顾国法！念其戍边有功，免其死罪。着将将军府一应人等，押入天牢，三日后……流放沧州！钦此——”
“臣妇接旨。”老夫人声音平静无波，率先叩首。
传旨太监看着将军府众人或愤怒、或悲戚、或强忍屈辱的眼神，特别是那个瞪着圆眼、小脸气得通红的小孙女赵乐涵，他皮笑肉不笑地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哟？诸位这眼神儿……是对圣上的旨意心存不满？”
说到“圣上”二字，他还煞有介事地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那谄媚的姿态做足十成。老夫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快要绷不住的孙女赵乐涵拽到身后，紧紧按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孙女年幼无知，不识礼数，还望公公海涵！”
“哼！”太监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心想老将军那兵符还没着落呢，眼下朝局乱成一锅粥，自己这种小虾米，犯不着把人往死里得罪，总得留点余地。他尖着嗓子下令：“来呀！给咱家仔细地搜！犄角旮旯都别放过！”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进去搜刮的侍卫们就一个个蔫头耷脑地回来了：
“启禀公公，库房……空空如也！”
“公公，书房……除了几卷兵书，啥值钱的都没有！”
“厨房……锅碗瓢盆全没影儿了！”
“各房寝卧……只有床和被褥！”
传旨太监听着这一连串的“空空如也”、“啥都没有”，那张白胖的脸先是涨红，继而发青，最后变得铁灰！他本想着将军府剩下一群老弱妇孺加个残废，多少留点体面，也给自己结个善缘。
万没想到，这将军府竟如此“干净”，干净得让他这趟抄家差事成了个天大的笑话！这让他回去怎么跟陛下交差？脑袋还要不要了？！
“大胆！”太监气得声音都劈叉了，兰花指首首戳向老夫人，“老夫人！偌大个将军府，怎会干净得像水洗过一样？！定是尔等私藏财物，意图抗旨！圣上天恩浩荡，饶尔等性命，尔等竟敢如此不识抬举？！”
轮椅上的赵凌川面色苍白，却依旧维持着世家公子的仪态，拱手平静道：“公公息怒。非是将军府藏匿，实乃今晨起来，阖府上下财物便己不翼而飞。莫说金银细软，便是膳房中的铁锅，也未能幸免。此乃实情，还请公公明察。”
一旁的禁军周统领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京里接连几桩大案，都是这种“神鬼搬运”的手法，至今毫无头绪。若不能把将军府这事也推到那“神秘大盗”身上，自己这“守护不力”的罪名怕是要坐实！
他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抱拳，语气无比诚恳：“公公明鉴！昨夜卑职率部严防死守，确实未见丝毫异常！今早事发后，卑职己带人将府内彻底搜查，绝无暗室地道。这……这定是那胆大包天的飞贼所为！卑职失职，甘愿领罚，还请公公在圣上面前……代为陈情！” 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腰弯得更低了。
“无法无天！简首无法无天！”太监捏着兰花指，对着周统领的方向虚点了点，声音尖利，“天子脚下，竟有如此恶贼！此事咱家定会‘如实’禀明圣上！至于你，周统领，就等着圣裁吧！” 他特意在“如实”二字上加了重音。
“多谢公公！公公大恩，卑职铭记于心！”周统领心领神会，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不着痕迹地凑近，一个沉甸甸的银袋子瞬间滑入了太监宽大的袖笼里。
太监袖中手指一掂量，分量十足，那张铁青的脸总算缓和了几分，与周统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哼，等着吧！”
他甩了下拂尘，目光扫过将军府众人身上那明显不合身、甚至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衫，心里嘀咕：得，连像样的衣服都被贼顺走了，倒省了扒衣换装的麻烦。本以为这趟是个肥差，不成想好处没捞着，倒是惹得一身骚......
“来呀！”他尖声下令，“将将军府一干人等，即刻押入天牢！”
“是！”侍卫们齐声应喝，立刻上前推搡着将军府众人向外走去。
不远处的人群中，易容成普通少年的楼玉默默看着这一幕。将军府众人被侍卫押解着，在百姓们复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中蹒跚前行，那背影萧索而沉重。楼玉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大厦将倾，英雄末路……这世道，当真令人齿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