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的老式留声机里,周璇的《夜上海》唱针有些跳帧。
林晚晚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身上那件泛着金属光泽的旗袍——这是周厉寒送她的结婚五周年礼物,衣料里织进了太和谷出土的金丝。
"腰身再收一寸。"她对老师傅说,转身时瞥见镜中自己的倒影...竟然眨了眨眼。
"夫人这料子可真是特别。"老师傅扶正老花镜,捏着金丝边缘,"摸着像丝绸,光照下却像铠甲..."
话音未落,旗袍下摆突然无风自动,金丝如活物般游走!林晚晚腕间的金羽纹路骤然发烫,镜中的"她"竟缓缓抬起手,指尖穿透镜面——
"砰!"
裁缝铺的门被撞开,周厉寒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胸口剑鳞护甲完全显现:"晚晚!离开镜子!"
镜中那只苍白的手己经抓住林晚晚手腕,金丝旗袍瞬间收紧,像无数细小的锁链将她缠住!老师傅吓得跌坐在地,剪刀针线盒哗啦散落。
周厉寒的太和印凌空劈下,镜面"咔嚓"裂开蛛网状缝隙。那只手吃痛松开,却从裂缝中传出幽幽女声:"玄霄师兄...三百年了...你还是这么护着她..."
林晚晚趁机挣脱,旗袍上的金丝却开始往皮肤里钻!剧痛中,清玥的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青铜宫殿深处,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将金羽织入嫁衣..."若我陨落,此衣便是..."
"这不是普通旗袍!"她撕开裂开的衣领,"是清玥的...金羽嫁衣!"
周厉寒剑鳞离体,在空中组成锁链缠住镜子。就在他即将彻底击碎镜面的刹那,林晚晚突然拦住他:"等等!她不是敌人..."
镜中浮现的女子面容与林晚晚九分相似,只是眉心的火焰纹更加鲜艳。最惊人的是,她身上穿着件与林晚晚一模一样的金丝旗袍,只不过那上面的金丝是往外生长的,像无数细小的触须扎入镜中世界。
"清玥的残念..."周厉寒认出来,"怎么会..."
"不是残念。"镜中女子苦笑,"是囚徒。"她掀起旗袍下摆,露出脚踝上的青铜镣铐,"我被困在镜中三百年,就因为这件...金羽囚衣。"
林晚晚腕间的金羽纹路突然离体,在空中组成钥匙形状。镜中女子见状,激动地向前倾身:"对!就是它!能打开..."
话未说完,镜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青铜手臂从镜中世界的深处伸出,抓住女子就往回拖。她拼命挣扎,金丝旗袍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胸口处插着的半截青铜剑。
"小心...旗袍里有..."她的警告被截断,整个人被拖入镜中黑暗。
留声机突然发出刺耳噪音,唱片转速暴增。《夜上海》的旋律扭曲成诡异吟唱,整个裁缝铺的镜子全部爆裂!林晚晚身上的金丝旗袍瞬间失去活性,变回普通衣物。
惊魂未定的老师傅被周厉寒扶起:"今日之事..."
"我懂!我懂!"老人颤抖着摘下老花镜,"老汉什么都没看见..."
离开裁缝铺时,林晚晚注意到周厉寒的剑鳞上沾了些镜中世界的青铜碎屑,正缓慢腐蚀着鳞片表面。
"那不是清玥。"坐进车里,她笃定地说,"虽然很像..."
周厉寒启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是镜妖。专门吞噬记忆的邪物。"他指了指林晚晚的旗袍下摆,"你少了一缕金丝。"
林晚晚低头查看,果然发现右侧开衩处有截金丝不见了——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切断。
"它在偷取清玥的记忆?"她突然想到什么,翻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镜中的自己看似正常,但当角度偏转时,隐约可见后颈处多了道青铜色纹路...
"我们得去找青云观的人。"周厉寒猛打方向盘,"这事比想象的严重。"
然而当他们赶到青云观时,却发现道观大门紧闭,门前石狮子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闭关镇镜,闲人免进」。
"不对劲。"周厉寒摸了下纸条边缘,"是血写的。"
林晚晚腕间的金羽纹路突然延伸到手背,形成微型羽翼形状。她鬼使神差地将"羽翼"贴在道观侧门的八卦镜上——
"咔哒。"
门闩自动滑开。院内景象让两人倒吸冷气:数十面铜镜悬浮在空中,每面镜子里都困着个挣扎的人影!而明心道长正盘坐在镜阵中央,七柄小剑插在周围,组成北斗阵型。
"周居士来得正好。"明心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可怕,"镜渊己经突破第七层封印..."
"镜渊?"林晚晚走近,发现明心的道袍后背己经变成青铜色,正缓慢向前胸蔓延。
"关押镜妖的牢狱。"明心突然咳嗽起来,吐出的竟是青铜碎屑,"三百年前由清玥仙子亲手封印...现在它要出来了。"
周厉寒的太和印自动护体:"和那件旗袍有关?"
明心艰难点头:"金羽嫁衣是钥匙...也是锁。"他指向西北角的一面铜镜,"看那里。"
镜中赫然是裁缝铺的场景!老师傅正颤抖着从地上捡起那缕断裂的金丝,而金丝像活蛇般突然缠住他手腕,钻入皮肤...
"不好!"林晚晚转身就要往回跑,却被明心喝住:
"来不及了!镜妖己经寄生在他身上!现在你们需要..."
话未说完,所有铜镜突然同时转向,镜面映出同一个画面——无数个穿金丝旗袍的"林晚晚"正在镜中世界集结,每个人胸口都插着半截青铜剑!
"它们在模仿清玥..."周厉寒的剑鳞全部竖起,"为什么?"
明心突然喷出一口青铜血:"因为只有清玥的形态...能打开最后一道..."
道观地面剧烈震动,一面巨大的青铜古镜破土而出!镜面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更可怕的是,漩涡中正缓缓升起个白衣女子——和清玥一模一样,只是双眼是纯粹的青铜色。
"终于...等到金羽重现..."女子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刺响,"师姐...你困不住我了..."
林晚晚的旗袍突然全部解体,金丝如活物般飞向古镜!周厉寒想阻拦,却被镜中射出的青光击退。眼看金丝就要投入漩涡,林晚晚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扯下领口的翡翠纽扣,按在自己心口:"清玥娘亲...借我力量!"
纽扣融化,露出里面藏着的金色羽毛——正是当年从太和谷带出来的那根!金羽触体的刹那,林晚晚全身浮现出完整的金羽纹路,那些纹路脱离皮肤,在空中重组...竟成了一件全新的金羽嫁衣!
"原来如此..."明心恍然大悟,"真正的钥匙是..."
镜中女子发出刺耳尖叫:"不!那件嫁衣应该属于我!"她疯狂撞击镜面,整个道观都在摇晃,"我才是清玥的师妹...我才是镜渊正统继承者!"
林晚晚披上金羽嫁衣,每一根金丝都与她的纹路完美契合。嫁衣下摆自动延伸,如金色浪潮拍向古镜。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镜中女子突然诡笑:
"师姐...你终于上当了..."
漩涡深处浮现出个青铜牢笼,笼中囚禁着个模糊人影——那才是真正的清玥残念!她身上的嫁衣己经破烂不堪,正被无数青铜锁链缠绕。
"三百年的囚禁...该换人了!"镜中女子猛地将牢笼推向镜面,"以金羽为引...移形换位!"
牢笼穿过镜面的刹那,林晚晚身上的嫁衣突然反向缠绕,要将她拖向镜渊!周厉寒的太和印全力爆发,却只击碎了古镜边缘。
"晚晚!"他眼睁睁看着妻子半个身子己经被拉入镜中。
千钧一发之际,那缕被偷走的金丝突然从老师傅体内钻出,如金色闪电射来!金丝缠绕住林晚晚的手腕,与嫁衣形成拔河之势。
"这是..."明心认出了金丝上的气息,"清玥仙子预留的后手!"
两股金丝在林晚晚体内交锋,清玥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三百年前的镜渊深处,清玥将计就计让师妹吞噬自己..."金羽有两面...一如镜之阴阳..."
"我明白了!"林晚晚突然停止挣扎,反而主动向镜中跃去,"厉寒,相信我!"
周厉寒的剑鳞全部飞出,在她腰间缠成安全绳:"我等你回来。"
镜面如水波荡漾,吞没了林晚晚的身影。古镜随即翻转,镜背浮现出精美绝伦的浮雕:一只凤凰被青铜锁链缠绕,而锁链另一端...是另一只凤凰!
"原来如此..."明心咳着血笑道,"镜渊困住的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
话未说完,整个古镜突然金光大盛!镜面浮现出林晚晚的身影——她穿着完整的金羽嫁衣,一手拉着真正的清玥残念,一手握着青铜剑碎片。身后是崩溃的镜中世界,无数镜妖在金光中灰飞烟灭。
"镜渊己破!"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师妹...永眠吧!"
金光如烈阳爆发,古镜"砰"地炸成碎片。林晚晚和清玥的残念跌落在地,两人身上的嫁衣正在融合...不,是清玥的嫁衣在转移到林晚晚身上!
"最后的传承..."清玥的残念逐渐透明,"穿好它...下次镜渊再开时..."
残念完全消散,只留下件光华内敛的金羽嫁衣。林晚晚发现这件嫁衣与之前完全不同——金丝不再冰冷锐利,而是温暖如阳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周厉寒扶起妻子,发现她眉心多了个淡淡的火焰纹:"这是..."
"清玥的祝福。"林晚晚轻触额间,"也是责任。"她看向满地镜屑,"镜渊每三十年开启一次,需要金羽嫁衣的持有者镇压。"
明心艰难地爬过来:"那镜妖说的师妹..."
"是初代镜渊之主。"林晚晚帮道长拔除身上的青铜化,"清玥的孪生师妹,因嫉妒堕入邪道...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的真相根本不是黑煞之乱,而是..."
"镜渊之变。"周厉寒突然接口,玄霄的记忆碎片浮现,"所以清玥才要分离剑魄...是为了应对三十年后的..."
三人同时沉默。
道观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念玥焦急的呼喊:"爹爹!娘亲!你们在哪?"
林晚晚匆忙将金羽嫁衣收进随身布袋,刚走出道观就被儿子撞个满怀。念玥的金青异瞳满是惊恐:"我梦见好多镜子...里面有个和娘亲长得一样的阿姨..."
周厉寒与妻子交换了个眼神。林晚晚蹲下平视儿子:"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说..."念玥困惑地歪着头,"『金羽现,青铜变。下次月圆时...』"
一阵风吹过,道观屋檐下的青铜风铃突然无风自响。铃声中,谁也没注意到一粒青铜沙从念玥衣领滑落,悄无声息地渗入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