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术频风回荡在断层深道之中。
“O段通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地下道，而是帝国早期构建术频网格时预留的内部维护脉络——
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这些线路真实存在。只有旧制图员和术频维修兵才掌握通道走向。
雷纳是其中之一。
他们走入这条灰黑色的裂道，脚下是术频残波未断的导光层，仿佛踩在沉寂的咒文海上。
墙面残留灰印涂层，部分区域还有擦除不彻底的旧序号。空气静得能听见呼吸时微微带动的共振。
“上一次我走这条线路，是六年前。”雷纳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那时候我还在术频工组工作，负责标注‘非认知反射源’。”
“听起来像个很冷门的工种。”西娅在后方咬着仪表笔角，语气带着疑问。
“冷门得刚好没人管。”乔尼插嘴，“让他们把异常数据藏到最底层，既不归情报管，也不归记录署。”
“但都归灰印。”艾尔温平静补了一句。
雷纳没接话，只停下脚步，从腰包中抽出一片极薄的术图纸，在墙面扫视片刻后，迅速描下几组坐标点与方向弧。
“我们现在在这一段，”他指了指术图上的一条半圆环，“五十米后有一处嵌线点，原本是为塔网调频系统设计的副节点。”
“如果没被封，那里就是我们入城的门。”
“如果被封呢？”诺尔问。
“那我们就劫它。”雷纳语调未变。
“好答案。”乔尼笑道，“你说话越来越像你刀用得时候了。”
走廊逐渐收紧，顶部弯曲为半拱形，术频光开始在地面边缘微微涌动，像察觉到语言体靠近后自动唤醒的触须。
艾尔温放慢脚步，蹲下查看流动方向。
“是同步波。”他判断，“嵌线点没断。说明主术频还在往这边回流。”
“能接进去吗？”西娅问。
艾尔温没立刻回答，只是望着前方光线汇聚的位置。
“快到了。”雷纳说，“那个节点，就在那里。”
他们再往前十米。
一块白色术频终端半嵌在通道壁中，如一枚被遗忘的术语之眼，静静注视着废墟深处。
那就是嵌线点。
而他们——准备让这只“死去的眼睛”，再次睁开。
嵌线点表面覆着一层薄灰，似乎多年未被开启。
但只要靠近，术频就像细线般重新泛起流光。
西娅小心地将连接针嵌入接口。术频仪在一秒后发出轻微提示音，蓝绿交替的光点跳动如心率图谱。
“它还活着。”她小声说，“不过……它像是在等某种授权。”
“不是术频主密钥，而是接口重写码。”艾尔温凑近，盯着屏幕上快速闪现的字符，“灰印标准代码写入层级。这座节点被动接入过。”
“他们没毁掉它。”雷纳的语气低了几度。
“毁掉就没人能再用它做监听了。”乔尼说，“我敢打赌，这玩意儿记录了半年的边境术频通话。”
“包括我们前几天的诱导波。”西娅抿唇，“如果他们打得够快的话。”
布丁的感应系统开始轻微震动，屏幕上弹出术频跳变图谱。艾尔温立刻敲了两下机身：“别接太深，小心激活自锁。”
“太晚了。”乔尼的声音响起，带着难得的正经，“术频残影启动了。”
终端接口忽然发出一串断裂的咒文回响。
不是完整的语言——
更像是曾经被发出、又被人为切断的某段命令。
「……sig…… · rec … err…」
「trace...未归属...启用F段断链模式」
「——目标为无主语言 · 注解级别：Null」
诺尔后退一步，捂住耳朵。
“它不是在说话，”她咬牙，“它是在——反复读取自己的错误。”
西娅试图切断主线，但光点持续跳动，己进入自维护逻辑重构阶段。
艾尔温判断出情况严重，他一把拉出连接针，转而以手动术式接口绕入旁路。
“如果它重写逻辑结构，就会发出一次‘反向确认信号’。”他说，“他们能查到位置。”
雷纳拔出短刀，贴在咒纹边缘，冷静道：“一秒内搞不定就破坏掉。”
乔尼却忽然低声说道：“等等。”
“它在说一个词。”他说，“不是系统术式，不是错误提示——是嵌在流量中的‘非结构语言’。”
西娅屏住呼吸，盯着屏幕上快速闪动的词尾。
一行字符，忽明忽暗：
Se…ur
不是完整的“Seura”，但足够接近。
艾尔温低声：“这不是我们留下的。”
乔尼轻声道：“有人在别的地方……也在写这个名字。”
“它还在发信号。”西娅语气紧绷，仪表光屏不停闪烁，“我们接入得太深，术频己经被唤醒，几分钟内可能触发远程同步。”
“不能再拖。”艾尔温说，“必须摧毁节点。”
乔尼立刻应声：“我可以丢个术频干扰震爆包进去——至少能让他们这台记录装置短暂‘失语’。”
“会不会引爆整段通道？”西娅问。
“不会。”艾尔温一边确认术频导向结构，一边冷静补充，“但震爆会让这段连接口完全失效。意味着我们之后不能再回这条路。”
“本来就没打算回。”雷纳己经拆开了背后的备用工具包，从中取出一块老旧但稳定的术频震核。
他将震核嵌入嵌线点下方咒阵内部，刀尖一转，轻轻划开一条刻痕，术式即刻自启，光芒渐暗。
“西娅，撤出接口。”他低声说。
“撤。”西娅干净利落地抽回连接针。
乔尼随手扔了一枚语频雷在旁——金属表面还写着“联邦科研专用”。他耸耸肩：“不要问我哪来的。”
艾尔温没笑。他转身走向嵌线点侧壁，伸出义肢指尖，在术频墙面上轻轻一划。
一道细不可察的旧术笔迹，在灰白墙体上显现。
是一串模糊的、但结构完整的术式导向语链——
这不是给灰印留的，也不是留给帝国的。
这是给**“未来仍在寻找这条路的人”**写下的一句话。
「声未歇者，将寻至此。」
诺尔站在他身后，看着那行字，仿佛懂了什么。
她轻声问：“你留下它，是希望有人……能找回来？”
艾尔温没有回头，只轻轻点头。
“不是找我们。”他说，“是找这个词。”
雷纳最后一个确认爆破程序。他回头说：“走。”
乔尼率先转身：“我建议你们在它开口前，先不听它说的任何话。”
术频震核开始微微膨胀，像要说出最后一声“别走”。
但小队己踏入下段走廊，术频墙体在他们身后轻轻一颤，像沉入水底的旧声，被彻底封存。
走廊尽头，是一道半开的咒盾闸口。
那通往帝国术频主环的下一层。
他们还没被抓住。
但他们己经被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