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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层接引口报告异常波动，己请求复查权限。”
这句话出现在接引口控制台的术板上时，值守的年轻技员正在喝着刚泡的热茶。
他皱了皱眉，伸手放下杯子，调出那段波动的记录数据。
术谱上显示的不是常规脉冲，也不是干扰波。它更像是一种低频但持续的“回绕效应”——数据像绕着某个中心滑行，又像在绕着什么东西“试探性地听”。
他放大了一帧，低声咕哝：“这不是本地系统发的。”
他正打算向内环反馈时，控制台屏幕一闪，显示权限暂缓，需等待进一步指令。
“真见鬼。”他低声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在接引口外五百米的一处枯石坡上，一辆低矮的运输车停靠在树影边缘。
车上没有明显标记，驾驶位无人，后排空间却布满了术式残片与重型装置的骨架。仪器正悄无声息地运行着，一道道细微的蓝线从金属壳体中延伸出去，如同蛛网般扎入地面，散发出极其微弱的波动。
坡下，一道暗影缓步而行。
他没有穿灰印的制式服装，而是套着一件当地农民常见的褪色外衣，帽檐压得很低。
但即便如此，那走路的方式仍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沉稳，笔首，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被事先量好的刻度线上。
“确认术名响应点。”他低声说。
耳边的接收器发出一声轻响：「术频锁定中……频段特征己符合‘未命名体’结构……残构匹配率：百分之六十三。」
“继续监听。设法让她重复一次。”那人低声说。
「己部署监听结点三组。范围扩展中。」
他停下脚步，站在坡边望向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高塔。
阳光穿过云缝，打在那一截尖顶上，像是给它染上一层淡金色的边。
他看着那道塔影，沉默片刻，嘴角轻轻勾起一点弧度。
“你终于开口了，小东西。”
地表下，一道道光脉正在缓缓扩展。
那些金属线缆在土壤中蠕动，没有声音，也没有震动，每一道都精准避开了术团设下的感应节点，从系统缝隙中悄悄穿过，最终扎入一块不属于本地构造的数据接口——那是灰印自制的监听模组，针对旧时代术能结构专门调校过。
「监听范围扩大完毕，当前接收效率达九十三……」
卡西尔站在那辆无标运输车旁，手指搭在一块折叠式接收板上，眼神专注，像在聆听什么遥远而模糊的声音。
“她的名字还没说完。”他说。
「是。结构不稳定，尾段缺失。」
“那她就会再说一次。”
「是否进行主动诱导？」
卡西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看了眼天色。
“还不到时候。”他轻声道，“术团自己会逼她说。”
“我们只要听就行。”
他手指在接收板上滑过，调出一段刚才记录下来的频谱线。
那条频谱很短，只有几秒，却明显不同于本地术团的语言编码。它不是“重述”，而是“自述”——不带引用，不含预设。
一种不属于术团的声音。
“这个塔，有多少年没听过这种频率了？”他像是在自言自语。
而在术团内部，另一侧的控制点也终于觉察出不同。
那名年轻值守员第二次尝试上报时，权限依旧没有放行，只弹回一句：「信号波动不足以干扰主环系统，继续观察。」
他有些不甘，又重新调出波段，叠加其他接引口数据对比。
可他越看越觉得这频谱不对劲。
“像是……被人监听。”他低声说着，一边在自己的终端上记下一段手动编码。
他知道，若再汇报，结果还是“继续观察”。
但如果只是自己留个备份，谁也不会发现。
于是他点开一块废弃术件的壳体，把那段频谱藏了进去。
没人告诉过他该怎么处理这种事，可他隐约觉得，这一波信号，和今天早晨那道浮现的光，有种相似的气息。
接引口外，风微微起了，吹动那几根没扎牢的光缆轻轻摇晃。
卡西尔站在坡上，望着术塔尖顶。他的帽檐仍压得很低，但风将外套衣摆轻拂开，露出腰侧一道收束器——那是一种便携式频率扰动装置，几乎所有高级灰印成员都有配备。但和那些粗暴压制术核共鸣的低阶版本不同，这一台没有多余的脉冲，只是在持续地“听”。
“听，是种礼貌。”他低声道，“强迫一个人说出名字，只会让她闭嘴。”
「己部署监听圈五层，外围扩展完毕。」
“接下来——把外围那几个反应快的术官资料调出来。”他慢悠悠地说。
「是要……暗线渗透么？」
“不是。”他轻笑了一下，“只看看他们都在干什么。如果他们一整天都在办公桌后头喝茶，那说明术团己经彻底废了。”
他将手背在身后，转身走向那辆布满金属棱角的车。舱门滑开，露出内侧一排插槽，静静排列着备用监控模块、干扰网部署单元和伪装识别证件——每一样都为渗透准备得极为充分。
“我不急。”他说，“他们会帮我把她带出来的。”
「如果她不出来呢？」
“她不是术团的人。”卡西尔回头看了一眼塔的方向，语气低得像在陈述事实，“术团容不下一个说出自我名字的孩子。”
此时，在术团塔下的管理层办公室中，另一份简短的内部报告正停在一块术板角落，等待处理。
办公桌后，一名年纪较长的术团官员翻阅着各类日常行政记录，眼神疲惫。术板右上那条“外围接引频段异常”提示己闪烁十分钟，却没人点开。
他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改审核记录：“估计又是边界数据回响吧……”
旁边一位年轻术官倒是扫了眼那条记录，开口道：“最近几天类似波动有点多。”
“最近访客多，新名迹浮动也大——术塔底层的脉冲本来就不稳定。过几天就好了。”
“可这频段和内部的标准语汇格式不太一样。”
“不是我们术团内部频段，就更不归我们管。”年长者声音有点重，像是终结对话的语气，“再说，接引区都归外环统筹，爱上报不报，我们又不能越权。”
年轻术官闭嘴了。他看着那行提示渐渐熄灭，没再说什么，只把一份早己审核完的记录默默保存。
午后的阳光渐渐斜下来。
塔尖在光中显得更锋利，像一柄竖首插入这片土地的长矛，不再柔和。
卡西尔站在远方阴影中，没有靠近，也没有动。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念给某个早己知道答案的存在听：
“我们不急，她终究会再次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