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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森林终于让出了空地。
魔导车驶出最后一段山道时，天边的阳光己经开始变黄，远处轮廓起伏的术脉山线在金色中轮廓清晰，仿佛整片地势正在被低温蒸汽温柔加热。
镇子就在那一片山脚洼地中展开。
它比静语岗大得多，却比诺兰的城市小得多，没有统一的街道规划，也没有大型术轨装置。镇中心有一座高出周边两层的白色石塔，顶部有风向仪残构；塔下是集市、居民区、通行所，三种结构层层挤压，围成一个像是不太整齐的术轮。
“这地方……有点像术士图纸被揉皱后丢进锅里煮。”乔尼点评。
“但看起来活得还不错。”西娅趴在窗边看，“没人在打仗，也没人在逃命。”
“说明我们终于回到文明的边缘。”艾尔温笑了一下，“不过这也算边缘？”
“亚米尔的边缘。”伊岚坐在副驾位，翻着一本写满手注的旧地图本，“主环门口有三镇，这个是最靠东南角的，地势低一点，术脉流速比较缓，适合停留。”
诺尔趴在副驾驶另一侧，望着镇口的石碑。那上面刻着一些看不太清的字符，大概是镇名与通路说明，但岁月和术火早己将它烧蚀得模糊。
“以前这里是岗哨。”伊岚补了一句，“后来人口多了，逐渐被视为合法居民点。”
“合法居民点听起来像帝国用语。”西娅嘀咕。
“亚米尔在边境地区确实采纳过一些帝国登记制度。”伊岚语气不变，“不过这边执行得松。”
他们将魔导车停在镇东侧一处修缮过的术泊位旁。泊位外有一排用本地石块围起的低墙，墙上挂着编号铜牌与通行标记，一看就是归属亚米尔主域外管管理体系。
艾尔温下车绕车检查轮组。魔导车这段时间经过长途行驶，外壳虽完好，底部却确实积了不少干泥与碎叶。他蹲下检查时，伊岚走到他身边，拿出一小枚圆形石片，悄悄塞进泊位刻槽中。
术纹随即亮起淡光，泊位灯塔微微一震，自动记录他们的通行凭证。
“这地方连通亚米尔主环系统？”他问。
“只有少量同步。今晚不登记身份信息，只登记车辆和术能使用。”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把那块圆石收了回来，“我用的是一次性通石，不会留痕。”
“你经常这么走？”
“偶尔。”
他没再追问。
远处天边，术塔顶的仪刻刚好映上余光，泛起一圈灰蓝的边缘光辉。整座临门镇像一张旧地图上残留的笔迹，被夕阳一点点涂亮。
镇口的石阶下，连接着一条环绕小镇主区的半圆形集市街。摊位以编织棚与帆布遮顶，混杂着部族式手工货物与少量术构残件，空气中弥漫着酱料、烟草和矿盐味。
西娅一边吃着刚买的炸豆饼，一边看着伊岚和店主用手势讨价还价。
“你很熟。”她咬着饼说。
“这镇子我小时候来过几次。”伊岚语气自然。
“不是住这？”
“住得比这里面一些。”她顿了顿，“不过那边人少，不常进镇。”
“那你怎么跟他们谈价都不带犹豫的？”西娅眼睛眯起。
伊岚看她一眼，笑了笑：“术品行情只要看过两次就记住了。”
“我从小在集市长大，也就没这个记性。”西娅意味不明地说，“不过你不像第一次流浪的人。”
“那是褒义还是贬义？”
“是种不小心露馅的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瞬，随后一同笑了。
远处的艾尔温刚从术工坊回来，手上多了一包包小型能量罐，里面装着镇里提取的术脉压缩能。他将其放入魔导车侧舱，顺手检查术控面板，确认系统无异常。
乔尼低声在终端里嘟囔：“术能结构挺纯净，这地方的术井比联邦那些黑市货干净多了。”
“我记得你上次还吐槽静语岗。”艾尔温插话。
“那是因为你让我去扫描一口被当水井用的术池，我到现在都能闻出锈味。”
此时，诺尔坐在街边的一张木凳上，手中抱着护核，静静地望着术塔的方向。
那术塔并不高，却像是镇子里所有术脉都向它汇聚的节点。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有一丝“比声音更轻”的脉动，从塔顶一圈圈地涌出，绕过镇子的每一条路，每一口井。
她把护核轻轻放在膝上，手指落在上面，没有激活术式，也没有唤出光纹，只是顺着那种感觉慢慢比划了一下。
仿佛那脉动与她体内某种东西微弱共振了一瞬。
她没有告诉别人，只是自己在小册子上记了一笔：
「镇子术塔 · 呼吸式纹流 · 有回应」
她想等过几天再看看，等进了主城，看术峰底下那些“说过太多话的石头”，是不是也会回应她。
夜幕降临时，小镇主道两侧的术灯陆续亮起，像是有规律的光点浮在街沿。灯光并不强，却足够温暖，照出巷口每一块砖石的凹陷与缝隙。
旅馆在集市尽头的一栋老式石屋里，三层高，屋顶斜斜地搭着红瓦和一段外露术脉导管。虽然旧，却被打理得整洁。
魔导车就停在门前的私人泊位里，车壳上落了几片叶子，被乔尼自动发出的驱尘术轻轻吹落。
“今晚这里安全。”伊岚最后确认一遍，交完房费后递给艾尔温房卡，“不过从明天起，就必须正式进入亚米尔术域了。身份要报，名字也要确认。”
艾尔温接过卡片，没有立刻回应，只看了她一眼：“你早就知道？”
“如果连这我都不知道，我也不配带你们走进主环。”
西娅在旁边咬着术热糖，看着两人不说话。
楼上，诺尔己经进了房间。她没有睡觉，只是坐在床边的窗台上，把护核安置在光线能照到的地方，让它温热地躺着。
她在等明天。
不是因为要去哪儿，而是她想知道，那个叫“Seura”的人，能不能继续被认出来。
乔尼在楼下术桌上连接终端，记录当天的能量使用与车况反馈。数据流在屏幕上一行行闪过，最后归为一行淡蓝色的提示：
「目标术反应己确认 · 主频符合术名注册信号 · 等级：中位 · 区域编号：A-32」
乔尼盯着那行字，没有第一时间删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与此同时，在亚米尔东南术域的边界岗哨，一座废弃术感站中，一只外接仪眼微微亮起，内部术镜成像中浮现出模糊的脉冲图线。
图线下方，有两个术标并排跳动：
术标 A-32 · 名称追踪中
灰印监控组 · 编号小队正在集结
在屏幕上，“Seura”的术式构形，像是被从镇子里一点点撕下来，上传到某个更远的地方。
风，穿过空岗塔楼，吹灭了一盏尚未熄灭的术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