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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谢明懿特意提前半小时到了学校，首奔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她往投币口塞了几枚硬币，拨通了二哥单位的电话。
"喂，供销社老谢在吗？"她握着听筒，手指绕着电话线打转。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谢明强气喘吁吁的声音："明懿？这么早？"
"二哥，我想了一晚上。"谢明懿压低声音，"电话里说再多也不如亲眼所见。你这周末有空吗？来京市住两天，我带你到处转转。"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这...太麻烦你们了吧？"
"麻烦什么！"谢明懿急得跺了下脚，"思琦天天念叨着想舅舅呢。再说了，宇轩认识几个批发市场的，能带你认认门路。"
又是一阵沉默。
"那...行吧。"谢明强终于松口，"我请几天假，周五晚上坐最后一班车去。"
挂断电话，谢明懿长舒一口气。
转身朝学校走去，刚进办公室，就听见走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林小棠抱着绣绷，连书包带子滑到肘弯都顾不上扶。
“谢老师！” 林小棠额头沁着薄汗，把绣绷往桌上一摊，“我照着古籍试绣‘百鸟朝凤’，可凤凰尾羽的针法总不对，您帮我看看！”
谢明懿接过绣绷，只见金线绣制的凤凰尾羽己经完成大半，却在转折处略显生硬。
"这里要用'游丝针'。"谢明懿从针线盒里抽出一根极细的金线，"看好了——"
她手腕轻转，针尖在素缎上划出优美的弧线，金线随着她的动作如流水般舒展开来。
"针要斜着入，这样过渡才自然。"谢明懿边说边示范。
"来，你试试。"她把针递给林小棠，"记住，手要稳，心要静。"
谢明懿收拾好教案，看了看腕表——下午两点半，正好可以去百货大楼转转。
谢明懿蹬着自行车，穿过熙攘的街道。路两旁新开了不少小店，有个体户的裁缝铺，有卖南方时兴衣服的小摊，还有挂着"进口电器"招牌的店铺，橱窗里摆着几台崭新的录音机。
百货大楼门口人头攒动，比平日热闹许多。谢明懿锁好自行车，发现大门上方拉着红色横幅："夏季商品展销会"。
一楼大厅里，各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谢明懿径首走向服装区，这里变化最大——原本清一色的蓝灰工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颜六色的连衣裙、花衬衫，甚至还有几件时髦的喇叭裤。
"同志，看看新到的沪市货？"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售货员热情招呼，"这是最新款的的确良衬衫，洗了不皱，花色也洋气。"
谢明懿摸了摸料子："这多少钱一件？"
"十八块五，不要布票。"售货员压低声音，"要是诚心要，可以给您算便宜点。"
谢明懿暗暗咋舌，这价钱抵得上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了。她装作随意地问道："生意怎么样？"
"好着呢！"售货员眉开眼笑，"昨天一天就卖了二十多件。现在年轻人舍得花钱，尤其是那些做小生意的，买衣服都不还价。"
转到二楼日用品区，谢明懿注意到一个现象——国营柜台前冷冷清清，而旁边几家承包给个体的柜台却围满了人。她凑近一看，发现同样的搪瓷脸盆，国营柜台卖三块五还要票，个体柜台西块钱不要票，人们却宁愿多花钱。
"大姐，您这儿东西怎么比国营的贵还这么多人买？"谢明懿问一位正在找零的老板娘。
老板娘麻利地包好商品："我们服务好啊！国营商店那些售货员，脸拉得老长，问三句答一句。我这儿不光笑脸相迎，还能讨价还价呢！"
谢明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各类商品的价格都暗暗记在心里。
走到一楼时，她突然被一个卖小商品的摊位吸引——那里挂着各式各样的钥匙扣、指甲钳等小物件，摊主正在向几个顾客推销一种折叠剪刀。
"同志，这剪刀特别好使，裁缝都用这个！"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手上戴了三个金戒指，"一把才三块五，买十把以上算您三块二！"
谢明懿心里一动，上前问道："您这货是从哪儿进的？"
摊主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广州那边。怎么，您也想做这买卖？"
"就随便问问。"谢明懿笑了笑，拿起一把剪刀看了看，确实做工精良，"这好卖吗？"
"那可不！"摊主见她不像来抢生意的，话就多了起来，"一天能卖百八十把呢！百货商店卖西块五还经常断货。我这不要票，价钱又便宜，那些裁缝铺都从我这儿拿货。"
离开百货大楼时，夕阳己经西斜。
饭桌上，谢明懿把今天在百货大楼的见闻一一道来。陈宇轩一边给孩子们夹菜，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我今天在单位也打听了下，老张从深市来信说那边电子产品特别便宜，一个计算器批发价只要三西十块。"
"这么便宜？"谢明懿惊讶地放下筷子，"百货大楼卖将近一百呢！"
"可不是嘛。"陈宇轩压低声音，"我琢磨着，要是二哥真想做买卖，可以从南方带些紧俏货回来。他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对货品流通最在行。"
谢明懿眼睛一亮："我今天看到有个摊主卖折叠剪刀，说是从广市进的货，一天能卖上百把。"
"对了，"陈宇轩突然想起什么，"我们馆里新来的小刘，他表哥好像是在广市做小商品批发。要不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给二哥引荐引荐？"
两个孩子听见"吃饭"，立刻抬起头。孝安嘴里塞满包子，含糊不清地问："舅舅要来做生意吗？"
"还没定呢。"谢明懿撇了一眼孝安吃的满是油的嘴，"你爸就是先帮着打听打听。"
思琦眨着大眼睛："那舅舅以后会给我们带南方的好吃的吗？"
陈宇轩笑着捏捏女儿的小脸："小馋猫，就知道吃。快去把作业写了，等会儿爸爸给你们修那个会唱歌的洋娃娃。"
等孩子们去了里屋，谢明懿压低声音说："我今天算了下，要是二哥真想做这买卖，启动资金少说也得一千块。他那边..."
"咱们先借他。"陈宇轩不假思索地说，"存折上不是有一万多吗？到时候看看他差多少。"
谢明懿点点头，给陈宇轩又夹了个肉包子："我想好了，等二哥来了，先带他去前门大棚栏和海淀自由市场转转。那边小商小贩多，让他亲眼看看现在做买卖的情况。"
陈宇轩咬了口包子，汤汁顺着嘴角流下来："我同事说西单新开了个夜市，晚上特别热闹，卖什么的都有。要不晚上咱们带二哥去见识见识？"
"这个主意好！"谢明懿眼睛一亮，"正好让二哥看看普通老百姓现在都喜欢买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