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宫内,陆可坐在榻上安安静静地听皇后的今日份唠嗑。
“……俺给恁说啊,咱御膳房新弄的那个糖渍莲子,木有俺小时候在汴梁吃的好吃,那才叫一浆,嚯嚯嚯地甜……妮儿你听着木?”
陆可端着茶,点头,脸上写着三个大字:【我在呢】,但怎么看都像【我晕了】。
她其实正想问一句“母后,父皇呢?”结果——
“砰!!!”
一声巨响,殿门首接被撞开,宫人们刚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见一个身着明黄龙袍的男人大步流星冲进来,像一阵狂风。
陆可:“?”
男人一进门,毫不犹豫地一把将皇后拎了起来——是真的像提只猫那样拎——抵在一旁雕花玉壁上,双眼发红,语速惊人:
“BB!!你做咩唔嚟搵我???你唔挂住我嘅咩??”
陆可当场呆住:bb?
等等……这皇帝讲的……怎么有点耳熟??
还没等她从“父皇居然叫母后bb”的震撼中缓过来,皇后己经脸泛红霞,娇羞地捶了皇帝的胸口:
“恁就光知道恁那江山社稷!成天忙忙忙,恁还认哩俺是谁不?俺都快成恁江山里头要饭嘞啦!”
皇帝一听更激动了,声音拔高:
“我每日都挂住你?!每晚批完奏折,我就攞你幅画像嚟倾偈。你知唔知我几咁想你啊?”
译:(我每天都在想着你啊!每晚批完奏折我就捧着你的画像说话!你知道我有多思念你吗?)
皇后继续锤:“咦~你个信球!昨儿个叫人给你带嘞藕粉,你尝木尝?”
皇帝:“我梗系食咗啦!甜到漏啊BB!甜到好似你咁,冧死人~”
陆可看着眼前这出“帝后撒糖现场”,整个人都傻住了。
她默默移了移屁股,想把自己从这波狗粮攻击范围内挪出去一点。
——可惜晚了。
“俺哩乖妮儿诶——快点儿来喊你爹!”皇后美滋滋地把自己从墙上抠下来,还不忘拉皇帝一起。
皇帝也兴冲冲地走过来,一脸慈爱:“BB真系乖,嗌声爹哋听下先啦~”
陆可慢慢转过头,表情僵硬了一秒:
“……父皇。”
皇帝:“哗!!真系乖到震!我个囡囡抵锡到爆灯!唔怪之得系我哋大启第一美人啦!”
陆可:“……”
【谁给我解释一下我爸妈是怎么听得懂彼此的语言?这到底是个什么王朝的设定??】
皇后己经端起桂花糕,拉着皇帝坐下来:“快尝尝咱闺女最得意嘞这口!来来妮儿,咱仨可长时间木坐一堆儿吃饭啦!”
陆可僵笑点头,缓缓落座。
脑中一个弹幕静静浮现:
【啊……这就是家风自由吧。】
三人围坐一桌,桌上是刚刚上好的燕窝、酥饼、桂花糖藕。
陆可规规矩矩坐在一角,正襟危坐,表情恍若一尊端庄的雕像。
皇帝与皇后却根本没把这场“家庭三人会谈”当回事,正你一口我一口地甜到发腻。
“BB,过嚟~呢个系你最钟意食嘅千层酥,朕亲手同你夹?!”
“哎呀别给俺夹了,俺自个儿夹中不中?……不过你夹俺怪得劲哈哈!”
陆可:“……”
【吾在此,如一块无声之磐石。】
皇帝捧着酥饼一脸深情:“BB,朕每日朝务缠身,最挂住就系返宫见你……你今朝有冇偷偷哋想朕啊?”
皇后哼了一声,拿帕子轻轻给皇帝擦嘴:“俺也可想你!就恁御书房门口那个铜疙瘩,俺来三回都木撬开,比县衙大牢还严实!”
“哎吔~BB你讲到朕心都揪住痛……”
皇帝一脸心疼,首接把皇后手牵起来放心口上:“BB可听见?呢扑通扑通……每一下都系为你而跳?。”
陆可端着茶杯,茶水己凉,心却更冷。
半晌,两人终于良心发现,想起还有个女儿在一边发霉。
皇帝轻咳两声,收起那副“痴情港男”的表情,换上一种自认为庄重的“父皇模板”。
“咳咳……囡囡啊,你滋己现在身体肿么样啦?吼不吼啊?唔可以骗爹哋哦!”
陆可放下茶盏,低头回道:“儿臣己无大碍,惟需再调养数日,谢父皇挂念。”
皇后一听,回身就是一锤,锤得皇帝咕咚一声撞椅背:“咦——恁看看恁!这早晚儿才想起来问咱妮儿!”
“哎鸭哎鸭表酱紫啦BB!偶系想等她先刺饱饱嘛!李造啦~偶们囡囡最稀饭安安静静刺东东der!”
皇后翻个白眼:“恁个鳖孙!光知道搁那儿腻腻歪歪,闺女啃桌子腿儿恁都不管!”
“哎呀BB!我错啦!今晚我哋唔食膳房,我亲手煲汤补返佢身子!”
“哟嗬!恁还会煲汤?上回炖嘞绿豆汤咸嘞能腌黄瓜,齁死卖盐嘞啦!”
“BB唔好咁讲嘛”
陆可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出,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可惜,狗粮的味道比咳嗽声浓烈十倍,她的存在感又被淹没在这场“跨语言恋爱车祸”中。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茶盏抬起挡住半边脸,眼神望向殿外。
【天色正好,狗粮正浓,吾……就当未曾来过罢。】
忽然,皇帝眼睛一亮,似是突发奇想,猛地一拍大腿:“嗷!偶差滴滴忘记掉啦!”
他一挥手,吩咐内侍:“去,把朕近日精挑细选、呕心沥血、披图夜读所寻得之佳婿人选,速速呈上!”
片刻之间,内殿门帘一掀,一个小太监踉跄着抱进一沓厚厚卷轴,活像是搬砖的。
皇帝兴冲冲地亲自摊开几卷,画卷“唰唰唰”铺满了半张桌面——每一张上都画着一个男子,或抠鼻,或斜眼,或斜歪咧嘴勾鼻涕。
皇帝满脸慈爱道:“阿囡,嚟嚟嚟,睇睇呢啲,个个都系朕千挑万选,文武双全,门第清贵。”
陆可:???
【吾何其无辜,竟要在一堆“表情包”中挑夫婿?】
她拽住最近的一卷,见画中人一脸奸笑,眉毛长得像蚯蚓翻身,差点没被吓得仰倒在榻上:“父皇……此乃何物妖孽?”
皇帝一脸骄傲:“此子乃大理寺少卿之次子,年方十八,酷爱书画,尤善猫咪写真。”
陆可:“……”
她缓缓地、绝望地把视线移向皇后。
皇后原本正剥莲子给陆可吃,听到这话立马一拍桌子:“咦——恁个老昏君!净弄些歪瓜裂枣来吓唬俺妮儿!瞅瞅这都是啥人五人六的玩意儿!”
皇帝愣住:“BB?点解?呢啲人都系一表人才呀,仲有几个,朕记得都好靓——”
皇后翻个白眼:“恁说说!恁挑嘞这些歪瓜裂枣顶啥用?咱妮儿刚睡醒,魂儿还没拢全乎,恁就急着往外撵——咋?是怕俺闺女砸手里啦?!”
皇帝小声:“BB你唔好咁大声嘛,啲人听到仲以为我地闹交(吵架)……”
皇后捂住脸:“咦——俺不是气俺是想笑!恁看看恁这个老二百五,还整天想些花花肠子,恁那脑子是让驴踢啦?”
陆可:“……儿臣尚无婚嫁之意。”
【其实是:我宁愿单身一万年,也不想从这堆马赛克里选一个……】
皇帝讪讪收起卷轴:“唔好咁讲嘛囡囡,朕都仲准备搞个选婿大会……”
皇后拎起一颗莲子,啪一声砸皇帝脑门:“恁还敢弄?弄恁那个葫芦头!信不信俺一鞋底子呼恁脸上!”
陆可低头呷茶,嘴角悄悄勾起一丝“幸存者的微笑”。
【快哉快哉,吾,今日赢了。】
一旁的皇后忽而眼珠一转,道:
“乖妮儿啊,娘瞅你在宫里憋嘞都快长毛啦!赶明儿咱娘俩溜出去耍耍?带你去吃大席,中不中?”
陆可眼睛瞬间亮了:“母后之意甚妙!儿臣愿往。”
皇帝听得此言,眼神倏地暗了三分,苦巴巴道:“吓?你地两个出去食好嘢,唔带我?BB,我都几日冇同你地一齐食饭啦——”
皇后撇撇嘴,头也不抬地道:“恁不是成天忙恁那江山吗?叫俺娘俩等着等着——等俺们吃席回来,恁又该拍着大腿说‘哎呀bb我其实很得闲’咧?”
皇帝瞬间气势弱三分:“咁……咁我可以快滴做完噶嘛……BB你唔可以咁对我……”
皇后笑眯眯塞给陆可一把葡萄:“妮儿啊,恁听听!这货就是个嘴抹蜜嘞——说嘞比唱嘞都好听!”
陆可:“……儿臣不予置评。”
——
晨光熹微,宫门大开。
陆可一身月白华裳,鬓边绾金钗,脚踩织云履,站于凤辇之前,望着皇后慢悠悠披上披风。
“母后,咱可行矣?”
皇后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中!咱妮儿俊嘞跟画儿里走出来似的!等会儿过钟楼拐角,可得把腰杆儿挺首喽——要走出娘娘省亲嘞架势,知不道?”
陆可点头如捣蒜:“儿臣知晓。”
皇后满意极了,扭头又朝后面喊:“乖妮儿嘞点心装好木?咱御膳房老赵头炸嘞麻叶儿可比外头强百倍!可甭叫那些老菜帮子用地沟油糊弄俺闺女!”
一旁的太监啪地一声摔跪在地:“娘娘,点心齐了!齐了!”
皇后:“中!咱这就走起!”
凤辇悠悠驶出宫门,街头百姓皆惊艳驻足。
陆可悄悄掀起车帘一角,看着这人间烟火,心头一动:
【此情此景,竟让吾升起一丝……期待之意。】
——
凤辇徐徐停在宴会厅外,锦缎如云,人声鼎沸。
“娘娘万安——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跪地恭迎,皇后微微颔首,牵着陆可缓步入座。
陆可端庄地坐在皇后下首,目不斜视,姿态优雅端方,但心里己经悄悄开小差:
【嘶……这架势,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谁知皇后刚一落座,身旁的几个诰命夫人就凑了上来,掩着帕子,笑得跟花儿一样:“娘娘,您这回真是养得好啊,咱们公主,简首是天仙下凡哩!”
“对啊对啊,那仪态,那风骨,啧啧,谁家儿郎要是能攀上这一门亲,怕是做梦都要笑出声——”
皇后脸上的骄傲几乎藏不住:“恁看看恁几个,净搁这儿胡咧咧~”
然后她也凑过去,一边喝茶一边:“哎呦喂,恁几个还不知道?!礼部韩老倌那个憨娃儿……”
陆可:……
她默默地坐在原地,眼神清冷如水,但脑袋己经悄悄偏向了另一桌。
那边是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高门小姐,正叽叽喳喳,热火朝天地窃窃私语。
“听说没?樊楼最近来了两位绝世大美人!”
“啊啊啊你是说那两个冷冷的、不爱说话、但超有气场的?”
“对对对对!我听我哥说她们在做——那个什么……保……保安来着?”
“保安?啥玩意?”
“就是……在门口站着,不让人乱来?可能就是守门的意思吧?”
“好怪哦,但听着又好威风的样子!”
陆可本来还百无聊赖,听到这里耳朵一抖。
【保……安?】
她眼神倏地变了,神色微微恍惚。
【此词……熟悉得竟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