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陆可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掉进云里翻滚三千遍,下一秒,她“啪”地一下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金碧辉煌、雕龙描凤的榻上,垂幔轻曳、香气缭绕,像是什么……宫殿?
她下意识支起身子,环顾西周。
玉壁琉璃,檀香袅袅,侍女低眉顺眼,太监小步退立。
陆可懵了。彻底懵了。
“我是谁……我在哪……”她喃喃开口,结果说出来的话——
“本宫何人?此地何处?”
……说完她猛地捂住嘴,脸上写满了震惊:我刚刚……在说什么??
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
她更震惊了。
宫女立刻扑上来,“殿下您终于醒了!我马上召太医!”
陆可瞪大眼:“……殿下???”
宫女一脸理所当然:“殿下?您怎么了??您可是尊贵的大启朝公主啊!”
陆可:“……”
【……怎么一觉醒来我就当上了公主?!我明明刚才还在……等等,我刚才在哪来着?】
她脑袋一片空白,像存档突然被删了,只记得世界崩塌,之后……就没之后了。
陆可抱着榻柱瑟瑟发抖,内心疯狂呐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没有人告诉我?!!】
此时一声急切的呼喊伴随珠翠叮当响动,“哐”地一声,门帘几乎被人掀飞——
“哎——呀俺哩个乖乖妮儿诶!!”
陆可尚未从“本宫是谁”的三连疑问里缓过神来,就被一团贵气扑面而来地紧紧抱住。
“……呃呃呃?”
她被抱得差点断气,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宫女连忙上前帮忙,却也不敢太用力,只能干看着皇后抱着陆可猛蹭。
皇后梨花带雨,涕泗横流:
“俺哩亲闺女啊——恁知道娘差点一头攮死到柱子上不?!昭阳宫嘞香都灭三天啦,那群杀千刀嘞背地里都说俺妮儿没救啦...呜哇——!”
陆可:“……”
【这个母亲感情太到位了,我一时之间不太适应……】
她正欲开口,一旁太医己小心翼翼上前,颤颤巍巍地搭上陆可的脉搏,沉吟半晌,郑重言道:
“启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气息平稳,脉象尚可,虽先前似受惊扰,但并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可康复。”
皇后眼圈红得像刚剥壳的虾,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滚滚滚!都跟那杵着弄啥咧?没瞅见俺跟俺哩心尖尖儿说体己话儿?!”
太医:“……是,臣告退。”
陆可:“……”
她脑袋嗡嗡地,只觉自己像被命运打包发货,寄错了地址还没快递单号。
可皇后那热泪滚滚、抱紧紧的劲儿,倒是让她下意识地——放松了一点点。
“母后……”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一句:“可否……稍稍放开?”
皇后激动一笑,抱得更紧了:“娘嘞个老天爷啊——!俺妮儿会吭气儿啦!!”
陆可:“……”
【她是不是……没听懂我刚刚说啥……】
帘幕低垂,昭阳宫内一片静谧祥和。
陆可端坐在榻上,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大启长公主,盛宠无双,母后最疼的崽儿。
她翻了翻手里的玉骨扇,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脑子里还在叽里咕噜打转。
【所以我是……失忆了?啧,公主也太难当了,听母后讲了一个时辰,我己经快脱水了……】
“俺哩个乖乖妮儿诶!恁是木瞅见那天赛马场!恁骑那匹白龙马‘嗖——’蹿出去,红袍子呼啦啦飘,跟年画上嘞穆桂英降世一样!”
皇后此刻盘坐在陆可身旁,正襟危坐,但一张嘴,皇家威仪瞬间垮掉,满嘴乡音飙飞:
“哎呦俺哩个娘哎!恁那马突然尥蹶子,'咣当'就把恁撂下去咧!俺从看台叽里咕噜滚下来,鞋都跑飞一只!”
陆可双手搁在膝上,眼神越发空洞。
“……太医说恁‘咣当’一头攮地上,晕嘞跟个面人儿似的,整整三天呐!俺这心呐,跟滚油锅上煎嘞水煎包似的,滋啦滋啦疼!恁个傻妮儿!咋不知道抓紧马鬃咧?!”
陆可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
她默默收回视线,继续沉默。
皇后絮絮叨叨地搓着她的手,声音一时哽咽起来:
“妮儿啊...…娘连长明灯都备好嘞...…恁小时候这铃铛,俺擦得锃亮……要是恁真醒不来,娘就把它挂脖子上当命听!!”
“母后。”陆可终于开口,语气温柔:“……莫再说了。”
皇后吸了吸鼻子,低声道:“中...中...咱不提这茬儿了。”
说完还自己嘟囔,“……娘就是嘴碎得跟炒豆子似的,可娘疼恁疼到骨头缝里啦。”
陆可望着她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嘴角有些僵硬地扯了一下。
【谁能想到,宫廷里最有压迫感的皇后娘娘,会是一口河南话的老母亲呢……】
她忽然觉得,有点头晕。
不是失忆的那种晕,是现实太荒诞的那种。
“乖妮儿等着!娘叫御膳房炸了三大筐糯米枣儿!还有那带褶儿的小包子,可是俺绑了个岭南厨子,硬逼他教咱做的一盅两件!那老倌儿教的时候,吓得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陆可:“……”
【求求你别再说了,我真的要晕过去了……】
可她偏偏又有点想笑。
心底那种陌生却温暖的感觉,在皇后的唠叨中悄悄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