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薛檀跟着萧承煜上了马车。
车厢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她攥着小白的毛,指节发白——昨夜那封带朱砂印的通缉令还在眼前晃,此刻要随他入宫,当真是把命悬在了刀尖上。
"怕?"萧承煜掀开车帘的手顿住,晨风吹得他额前碎发轻颤,"方才在驿站,你连毒妇的断指都敢抓,现在倒缩成团了?"
薛檀喉结动了动。
她确实怕——不是怕入宫,是怕自己这具凡境三重的身子,在那吃人的宫墙里连块砖都不如。
可她更清楚,萧承煜让她同乘,绝不是发善心。
昨夜燕三娘毒发前那句"苏夫人早把消息传给",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若她留在驿站,怕是连今日的晨雾都见不着。
"民女只是......"她垂眸看小白,小狐狸正用脑袋拱她掌心,毛却炸成了团,"小白不安。"
话音未落,小白突然发出细弱的低吼,爪子死死扒住车帘缝隙。
薛檀顺着它的视线望出去——宫门前汉白玉石阶泛着冷光,第三块砖缝里渗出极淡的青气,像条蛇游进晨雾。
她心跳骤快。
指尖掐进掌心,灵力顺着经脉涌入眉心——推演模拟器启动的瞬间,眼前浮现出两重画面:第一重里,她跟着萧承煜踏上第三块砖,"咔"的脆响后,砖下喷出紫烟,周围屋檐同时跃下七道黑影;第二重里,她故意落后半步,用脚尖踢开砖石,露出个拇指大的青铜机关。
"世子,"她扯了扯萧承煜的袖口,声音发颤,"民女鞋跟卡进车缝了......"
萧承煜低头看她绣鞋,玄色缎面上确实有道细缝。
他眉峰微挑,却没多问,只甩了甩披风走在前面。
薛檀盯着他的皂靴碾过第二块砖,这才踮脚跟上,脚尖悄悄勾住第三块砖边缘——"吱呀",砖石被踢开的刹那,她听见机关齿轮转动的轻响,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墨影。"萧承煜突然驻足回头,目光扫过她脚边的砖石,"封了这通道。"
话音未落,瓦片碎裂声从头顶炸开。
薛檀本能后仰,淬毒短刀擦着她喉结划过,在宫墙下溅出火星。
她反手从袖中抖出符纸——这是她昨夜用推演模拟了十七次才画出的爆炎符,此刻遇风即燃,腾起的火舌逼得刺客连退三步。
"铁手阿七?"萧承煜抽出腰间玄铁剑,剑鞘精准砸中刺客手腕。
短刀落地的瞬间,他己搭弓上箭,弦响时血花飞溅——那刺客连句遗言都没留下,尸体砸在薛檀脚边,颈间插着的箭尾还在颤动。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萧承煜收弓的动作极慢,目光扫过刺客腰间的青铜令牌,"敢在宫门前行刺,胆子比侯府的大。"
薛檀盯着地上的血,喉咙发苦。
她早该想到,燕三娘背后的苏夫人不过是棋子,真正要她命的,是怕她入宫后说出什么的人。
可她能说什么?
她不过是个替嫁丫鬟,除了那副肖似苏若雪的脸......
"发什么呆?"萧承煜伸手拉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帕子传来,"进去吧。"
宫门禁卫跑过来时,薛檀正被他半扶着往殿内走。
她余光瞥见偏殿窗棂后有道人影,穿月白锦袍,手里攥着封信——虽只匆匆一眼,那信上"檀儿"二字却刺得她眼疼。
"薛姑娘?"墨影的声音打断她的怔忡,"世子让您去偏殿候着,安侧妃也在。"
薛檀脚步微顿。
安如月?
她记得萧承煜的侧妃是安国公嫡女,上个月才送进府的。
可此刻偏殿里飘来的沉水香比马车上更浓,她突然想起昨夜萧承煜揉小白脑袋时说的话——"这狐狸倒是通人性",或许有些事,从她上马车的那一刻,就己经不是巧合了。
她理了理被火符烧破的衣袖,跟着墨影走进偏殿。
门帘掀起的刹那,她看见正中央软榻上坐着个穿湖蓝衫子的女子,腕间翡翠镯子碰出清响。
那女子抬眼时,薛檀在她眼底看见了和昨夜燕三娘一样的东西——不是恶意,是势在必得的冷。
而偏殿外,那道月白身影还站在窗下。
他低头展开密函,信上的字迹清瘦如竹:"檀儿入官,速查其与定北王关系。"风卷着信角,露出落款处的朱印——"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