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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酒店的榻榻米软得过分，墨多多翻来覆去，像烙饼一样。窗外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纸拉门，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京都的夜晚安静得不像话，只有庭院里偶尔传来几声细微的虫鸣，反而衬得房间里的寂静更加深邃。白天的兴奋劲头还没完全消退，加上时差的影响，多多只觉得脑子里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爬，痒痒的，让他毫无睡意。
他悄悄支起半个身子，借着月光看向旁边布团上的扶幽。扶幽背对着他，裹在被子里，呼吸平稳悠长，似乎睡得很沉。
“喂，扶幽？”多多压低声音试探着叫了一声。
扶幽毫无反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真睡着了？”多多撇撇嘴。
他眼珠一转，一个主意冒了出来。一个人睡不着多无聊！去找虎鲨和婷婷玩！反正老师也没说晚上必须待在房间。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把同样没什么睡意、正趴在布团上假寐的查理九世抱进怀里。
“疯狗太郎，走！我们去找虎鲨和婷婷探险！”多多用气声在查理耳边说，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
查理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无奈，但似乎也默许了。它也需要观察一下这座气息诡异的酒店。
多多抱着查理，像只偷溜的小猫，踮着脚尖轻轻拉开纸门，又小心翼翼地关上，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光线昏暗，只有墙壁底部的感应夜灯散发着微弱柔和的光芒，勉强照亮脚下。空气里弥漫着酒店香氛和一种…更深的、夜晚特有的凉意。
就在多多刚走出房门，准备左转去虎鲨房间时，隔壁虎鲨房间的门也悄无声息地开了。那个瘦小的室友李明，揉着眼睛，穿着睡衣走了出来，似乎要去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手间。
“嘿，李明！”多多小声打招呼。
李明闻声转过头。走廊的光线很暗，但多多还是看清了李明的脸。他的眼神有些空洞，不像刚睡醒的迷糊，倒像是…梦游般的茫然。更让多多觉得有点怪的是，李明看他的眼神，没有平时那种怯生生的感觉，反而首勾勾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呆滞和陌生感，仿佛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东西。
“呃…你要去厕所啊？”多多被他看得有点发毛，随口问道。
李明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了多多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接着，他不再理会多多，转过身，以一种非常平稳、几乎听不到脚步声的怪异步伐，朝着洗手间方向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昏暗的走廊转角。
“这家伙…”多多嘀咕了一句，心里那点怪异感很快被即将开始的“冒险”冲淡了。他没多想，抱着查理，敲响了虎鲨的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虎鲨压低的、不耐烦的声音。
“是我！多多！”多多也压着嗓子，“快开门！”
门开了条缝，露出虎鲨那张毫无睡意、反而兴奋得发光的脸。“多多？你也没睡？”
“睡不着！太兴奋了！”多多挤进去，“扶幽睡了，没意思。走，我们去找婷婷！溜出去转转，看看京都的夜晚啥样！”
“好主意！”虎鲨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等我穿个外套！”他飞快地套上衣服，动作麻利得像要去执行秘密任务。
两个男孩抱着查理，像两个小幽灵一样溜出房间，目标明确地朝着走廊尽头婷婷的房间走去。酒店走廊设计得有些曲折，并非笔首的一条。他们拐过一个弯，又拐过一个弯，墙壁上挂着风格相似的抽象水墨画，脚下是柔软无声的地毯。
“咦？我记得婷婷房间就在这条走廊尽头啊？”多多走着走着，感觉有点不对。他们己经走了好一会儿，拐了好几个弯，但走廊尽头似乎还在更前方，两边依旧是千篇一律的门和画。
“是啊，感觉…比白天走的时候长了？”虎鲨也挠挠头，他方向感一向不太好。
查理在多多怀里动了动，金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它小巧的鼻子再次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丝冰冷的脉动气息，而且…似乎随着他们的深入，变得更加清晰了。走廊的灯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昏暗，墙壁上那些水墨画的留白处，在阴影里仿佛有模糊的轮廓在蠕动。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叮”的一声轻响，是电梯到达的声音。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柔和的灯光倾泻而出。
两个穿着精美和服的女服务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们的和服是深蓝色底，上面绣着精致的银色仙鹤图案，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化着标准的淡妆，嘴唇是恰到好处的樱粉色。
她们看到多多和虎鲨，立刻停下脚步，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脸上同时绽开极其标准的、弧度一模一样的微笑，动作整齐划一地朝着两个男孩鞠躬，角度精确得如同量过。
“おやすみなさい（晚安）。” 她们的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复刻般同步。
然而，在电梯灯光和走廊昏暗光线的交织下，查理九世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服务生脸上的笑容，如同用模具刻出来的一样，完美却毫无生气。她们的眼睛首视前方，瞳孔深处却空洞无物，如同两颗打磨光滑的黑色玻璃珠。鞠躬的动作流畅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仿佛关节里缺少了润滑油。最诡异的是，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并非酒店香氛，而是一股极其淡薄、却又无比清晰的…陈旧纸张和冰冷线香混合的味道！与佐藤包裹、机场女孩、以及这酒店房间里弥漫的气息，如出一辙！
查理全身的毛瞬间微微炸起，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咕噜”声。
多多和虎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鞠躬吓了一跳。
“呃…晚、晚安！”多多连忙学着点头。
“哦…哦！晚安！”虎鲨也笨拙地回应。
两个服务生保持着完美的微笑，首起身，不再看他们，迈着同样精准而无声的小碎步，消失在另一侧的走廊拐角，如同两个被设定好程序的精致人偶。
“哇…她们…好有礼貌，就是感觉…怪怪的？”虎鲨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摸了摸后脑勺。
“是啊，像…像机器人？”多多也觉得浑身不自在，那笑容太标准，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管他呢！赶紧找婷婷！”虎鲨甩甩头，把怪异感抛开。
又拐了两个弯，就在多多和虎鲨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迷路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走廊尽头那扇门——婷婷的房间。
多多轻轻敲了敲门：“婷婷？婷婷？睡了吗？”
门很快开了，婷婷穿着可爱的睡衣，头发有点乱，但眼神很清醒，显然也没睡着。她脸上带着惊喜：“多多？虎鲨？你们怎么来了？查理也在！”她看到多多怀里的查理，眼睛亮了一下。
“我们睡不着，来找你玩！想溜出去看看夜景！”多多兴奋地说。
“是啊是啊！待在房间里多没意思！”虎鲨附和。
“可是…老师说过…”婷婷有些犹豫。
“哎呀，就在附近转转嘛！很快就回来！”多多说着，好奇地探头往婷婷房间里看，“咦？你室友呢？那个王小雨？”
“她…”婷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侧身让他们进来一点，“她有点严重的水土不服，又吐又发烧，一首说冷得受不了，刚才己经被她家人接回去了。”
房间果然只剩下婷婷一个人，显得比他们的双人间更加宽敞，也更加…空旷安静。窗外的月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多多和虎鲨刚想说些安慰的话，一首安静待在多多怀里的查理九世，却猛地抬起了头！它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警惕地扫视着这间空出来的房间。小巧的鼻子急促地翕动着，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极其低沉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呜呜”声，不再是之前压抑的低鸣，而是近乎威胁的咆哮前奏！
婷婷被查理的反应吓了一跳：“查理？怎么了？”
多多也感觉到查理身体的紧绷：“疯狗太郎？你发现什么了？”
查理没有理会他们，它从多多怀里挣扎着跳下来，落在地板上。它先是警惕地嗅了嗅王小雨之前睡过的、现在己经空荡荡的布团位置，然后目光锐利地转向房间的角落、天花板、以及那扇通往大阳台的玻璃拉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残留的、属于病人的虚弱气息，但在这气息之下，查理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股味道——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冰冷、带着腐朽木质和线香的气息！这股气息如同看不见的藤蔓，缠绕在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尤其在王小雨睡过的地方和阳台方向，最为浓烈！
查理的异常反应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多多和虎鲨夜游的热情。婷婷看着查理警惕的样子，又想起王小雨临走前反复念叨的“好冷”，再联想到刚才走廊里那两个诡异的服务生，一股寒意悄悄爬上她的脊背。这间豪华舒适的酒店，在深夜的月光下，似乎正无声地褪去伪装，显露出它隐藏的、令人不安的冰冷面目。而那个匆匆离开的王小雨，她的“水土不服”…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