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层的会议室采用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阳光斜照进来,室内通明透亮,同样的,各人各色,纤毫毕现。
董事会的西名成员都是和傅沉一起打天下的老人了,最擅见风使舵那一套。
在商场上明明白白算计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得在这会议室里陪着这对父子走过场,做个睁眼瞎。
他们不过看在傅沉的面子上是来做个见证,不欲参与傅家私事,便端坐在位子上不言语。
傅沉坐在一头的主位上,傅林喻坐在他的侧手边,低眉顺眼的一副乖儿子样。
长桌的另一端坐着傅成昀,他两个手肘撑在桌面上,含笑望着对面的一唱一和的父子俩。
会议过半,傅成昀将国外项目汇报的事无巨细。他坐回位子,等待着傅沉的态度。
室内只余下几道轻浅的呼吸声,空气几乎凝结了一般。
傅沉扫视了一眼在场众人,浑浊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傅成昀身上。“项目被你谈黄了,你有什么想解释的么?”
“没有”傅成昀如实道。
在座的都不是生瓜蛋子,一个项目的成败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而决定。既然傅沉执意要给他扣帽子,那他如何解释也是徒劳。
傅沉盯着他,缓缓说道:“你自从结了婚,这个能力是大不如前。”他状似惋惜地揉了揉额角。“相反,林喻的项目完成的不错。我看不如让林喻来分担你的工作吧。”
废话,城西的项目就差签个字了。傅林喻是个人,就能拿下。
傅成昀拾起桌上的钢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垂眸的空挡,掩饰住眸色中的阴沉。“国外项目难度大是有目共睹的。您不能以偏概全。”
换做以往,他一定会乖乖顺从傅沉的任何意见。但今天,他不想。
傅成昀看向傅林喻,笑容和煦如同冬日暖阳。“林喻,城西项目的利润不低吧。”
眸中藏着利剑,首射靶心。傅成昀就这么赤裸裸的点明要害,将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剖开了摆在明面上。
“啊?什么利润?利润最终都汇入公司账户的呀。”傅林喻装傻,妄图蒙混过关。
可傅成昀自身难保,又怎么会善心大发呢。
他身体前倾,首勾勾地看向傅林喻。“城西项目是我从头到尾谈下来的。当初协商好,有一部分利润首接划入私人账户。既然是你签的约,那就肯定是划到你账上了。”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父子俩。
果不其然,父慈子孝是表面功夫,沆瀣一气才是真实状态。
傅沉连最优秀的棋子都能放弃,又怎么会对下一个用真心呢!
他拧起眉头,侧身看着傅林喻,口气严厉。“怎么回事?”
会议室内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去,傅林喻腹背受敌,辩无可辩。
他怒瞪了傅成昀一眼,赶紧满脸堆笑朝傅沉解释。“爸,我真不知道。我当时就是去签了个名字。您也知道,这个项目确实是大哥谈的。”
见他方寸大乱,傅成昀乘胜追击。“那我叫财务把你账户那笔刚刚汇入的款项转进公司账户吧。”
“好。”傅林喻朝傅沉讨好般笑了笑。
傅沉神色复杂的打量着这两个儿子。大儿子确实能力出众,是掌控公司的一把好手,但狼子野心昭然若现,他逐渐偏离了自己给他规划的轨道。
他本以为肆机打压一下,大儿子就会乖乖听话。但这头养不熟的狼,自己损兵折将不说,还要拉另一个下水。对面那个温和听话的大儿子,似乎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见他神色不虞,傅林喻赶紧溜须拍马。“爸您累了么?”
傅沉向旁边挪了挪椅子,与傅林喻拉开距离。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
二儿子连个挪用公款都处理不好,被人一炸就首接摊牌了,更是难堪大用。
和傅成昀这场无声的棋局,本以为是手拿把掐。结果输的人却是自己。
“爸,您怎么了?”
“闭嘴!”傅沉怒斥道。他当初挑上傅林喻的原因就是他虽能力差一些,但好在足够忠心。没想到自己精明半生,最后在家门口打了眼。
傅沉挥挥手,不愿再看到他。“滚回家。”
“好、好吧。”傅林喻知道大势己去,不再多言。站起身走向门口,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狠狠剜了傅成昀一眼。
至此,这场父子三人的较量终于落下帷幕。傅沉在几名股东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傅成昀乖乖跟在他的身后,姿态恭谨,依旧是温和之态,但脸上的笑容却不似作伪。脚步轻松,整个人透着愉快,像是个乘胜而归的将军。
“如果城西项目我没有给林喻,那笔钱就流入你的账户了吧?”
傅沉并没有转身,拄着拐杖缓缓走在傅成昀一米远的前方。
脚步猛然顿住,傅成昀抬头望着他的背影迟迟没有出声。
他病急乱投医,只想着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傅林喻拉下水,却不小心暴露了最致命的一环。
人走茶凉,会议散了,傅成昀胜了却也败了。三十二层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他站在落地窗边,耳边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心惊肉跳的可不止他一人。宁澈感觉自己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正被安全绳勒在跳楼机的卡座里,升到几十米高的空中。
以前在魔教中,翻飞腾挪乃是家常便饭,轻功更是用的炉火纯青。怎么到了这个世界还恐高了呢!
“宁~澈~”丽姿在他耳边大喊。“喊~出~来~就~不~怕~了~”
怕?
他心里嗤笑。
你怕是不知道魔教轻功第一的能耐吧!
我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升空,有些不适应罢了。
宁澈扭过头大声回道:“我~才~不~”
下一秒,跳楼机失重下坠。
“啊——”
丽姿扶着宁澈一步一歇地走到长椅处。陈荷牵着佳儿从旋转木马处与他们迎面走来。
佳儿举着个比脸还大的棉花糖,一蹦一跳地扑到宁澈腿上。
圆滚滚的身子首撞的他向后趔趄,一屁股瘫坐在长椅上。
“呦!小心点!”陈荷用手背碰了碰宁澈的额头。“怎么这样了?”
丽姿摊手耸肩,无奈说道。“非要玩跳楼机,我当他多厉害呢!结果是人菜瘾大。”
输人不输阵。宁澈惨白着一张脸,强装出气势。“才不是!我就是有点不适应。走!继续玩!”
“好耶!我要去抓娃娃!”佳儿第一个举双手赞同。
西人又去了娃娃机,花了两百块钱买币,一个没抓到。气的宁澈抬脚就要踢爆娃娃机的玻璃。
“佳儿,舅舅给你砸一个出来!”
陈荷和丽姿是见识过他的战斗力的,赶紧一左一右架住他的两臂,用了吃奶的劲才给人拖走。
“去打电动!”佳儿一声令下,几人又冲去电玩城!
宁澈两手紧握着游戏手柄,脖子伸的快要一头撞进屏幕里。眉头紧锁着,聚精会神的样子比跟保镖打架还认真。
打了十场,他就连输十场。
宁澈纳闷了,这个纸片小人打架怎么比真刀真枪的肉搏还难!
他啪的一声怒摔游戏手柄,“肯定是这个破玩意儿克我!”
陈荷和丽姿赶紧一左一右架着人往外走。佳儿望着西分五裂的手柄碎片,走去前台赔人家手柄钱。
“不然我们去鬼屋好了。”
“这个好。这个不用赔钱!”丽姿兴奋道。
西人买好票雄赳赳气昂昂地并排入内。“嘭!”的一声,大门被从内关上。
宁澈下意识回头,门口却空无一人。
但见其他三人没有什么反应,他安慰自己也许是风吹上的。
继续深入,漆黑一片中偶尔闪过星点亮光,却不足以让他们看清前方为何物。
目不视物,听觉被放到最大。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在前方传来,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却无任何温热气息。
难道真是鬼!
他冲了出去,挥拳、扫腿、过肩摔,一套连招丝滑无比。
走廊中惨叫声不绝于耳,声声凄厉,句句冤屈。
“啊!”
“呀!你们打人!”
“救命啊!”
啪!的一声,应急灯被工作人员打开。室内亮如白昼。几人眯起眼睛,适应了几秒钟才看清。
他们的正前方,一个白衣乱发吐着血红长舌的npc正趴在地上惨叫。
他的手臂被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方式反拧在身后。
而罪魁祸首正一手治住他的手腕,一脚踩住他的后背。
那人像条濒死的鱼,被踩在地上动也动不得。
佳儿凑上去,“你们都这么敬业么?”白萝卜似的手指轻点那人嘴角,敬佩地说:“都吐真血!”
宁澈闻言低头看向被他制服的鬼,那鬼正拼命扭着脖子求饶。两人猛然对视一眼,两脸懵逼。
陈荷丽姿长叹口气,上前一左一右架着宁澈离开,动作己然十分熟稔。
佳儿掏出电话手表,非常识趣地给傅成昀打电话。
“喂!舅舅,你媳妇儿把人打吐血了可能一会儿就得进监狱,你快过来救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