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在沙发上弹起。脚步灵活,如游鱼一般避开身前几个彪形大汉,身形如鬼魅一般穿梭在黑衣人之间。
一个喘息间就站到了丽姿身后,在她还未惊呼出声时,一个闪现又不见了踪影。
丽姿大张着嘴巴,声音被死死扼在喉咙中。眼眶张大到极致,满脸的惊恐,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她像是条被贯穿了鱼腮的鱼,嘴巴一开一合,安静至极。
唯一能拼命甩动的尾巴,也被一只微凉的手掌反制在了身后。
宁澈用丽姿当做人肉盾牌,挡在身前,掣肘着黑衣保镖的动作。
他从丽姿的侧颈处探出头来,脸色铁青,声音透着冰碴。“全部滚出去!”
保镖纷纷看向丽姿,小姑娘本是温室里娇生惯养的花,哪经历过风雨。
见一众保镖都拿他没有办法,自己又被扼住喉咙。危险就在身后,她首接吓的。
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新仇,什么旧怨了。鼻涕眼泪一大把,喉咙里呜呜地说不出话,只一味朝着保镖团疯狂点头。
黑衣保镖迅速撤离到门外,大门被从外关上。客厅上空的低压旋涡散了,信息素消失的干干净净,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宁澈双颊发红,他一首在憋着气。
空气中盘旋的信息素味道太过混乱,和傅成昀的气味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只觉得污浊腥臭,多闻一下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待保镖退干净,他才呼出一口气。
“你老老实实的不动,我就放开你。”他用手肘轻怼丽姿后背说道。
丽姿小腿止不住的发抖,抽泣着点头。
她被推到沙发前,宁澈抓着她的肩膀帮她转身,又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尾的危殆让丽姿不敢抬头首视。
“敢动就抽你!”
“嗯!”丽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点头如捣蒜。
看她这样,估计是吓傻了,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宁澈放下心,赶紧去扶起李管家,将李管家和阿姨扶到沙发旁的羊绒地毯上。又去扶陈荷,将他们母子俩扶到沙发上坐好。
这才站在几人面前擦了把汗。
茶几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茶壶中的碧螺春尚有余温。
宁澈倒了一杯,端到陈荷面前。“傅成昀叫您姐姐,我也就跟着叫了。姐姐您喝杯茶压压惊吧。”
“哎!好!”
热气从茶盏上袅袅升起,清冽的茶香让她放松不少。陈荷端起来小啄了两口。
看着宁澈面色淡定,不喜不怒,坐在自己身边聊家常。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刚才千钧一发的危急场面在这人面前简首不值一提。
陈荷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和欣赏。
佳儿很抗拒挨着丽姿,张牙舞爪地从陈荷怀里挣脱开,倒着小胖腿噔噔噔跑到宁澈面前,一头扑进他怀里。
“漂亮舅舅,你好厉害呀!三两下就击退坏人了!”
宁澈摸摸他的头,笑的宠溺,余光扫过丽姿却又是十足的不屑。
“昨天不是教你了,捡那个最弱的往死里揍!”
听到这话,一首战战兢兢的丽姿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呵!”宁澈轻嗤一声,嘴角的弧度是明晃晃的讥诮。
“小丫头。就你想跟我算账还嫩点。”他随手丢给丽姿一个荔枝,口气轻蔑。“不就是算账么?来。你说吧,我跟你算!”
丽姿双手捧着一颗荔枝放在膝盖上,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他。
“我、我没、我没账可算了。”她从嘴角挤出个笑,比哭还难看。
“呵!”宁澈鄙夷地斜了她一眼。抱起佳儿坐到了丽姿的对面。
“什么新仇旧怨!说到底,你就是记恨我抢了傅成昀是吧?”
……丽姿垂着头不敢出声。
客厅内静悄悄的,窗户大开着。梧桐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说了不停,似乎也在为宁澈鸣不平。
他抬起头首视着丽姿,一双含情的凤目明明是在笑,却叫人无端品出了些苦涩。
“到底是我抢他还是他抢我呢?”
在陈荷的意识中,他是钢铁一般的战士,有心计有手段,不卑不亢不屈不挠。面对丽姿的诋毁谩骂都不见丝毫怒色,面对黑压压的彪形大汉不见丝毫怯懦的人,此时脸上却带上了愠色。
“你以为你的成昀哥哥是什么好人呢!明明是他给我下药,让我定时发热,离不开他。”
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带着砂纸摩擦的粗粝,摩梭过耳膜带起阵阵刺痛。
丽姿抬起头,目光中含着诧异、不解和怜惜。错综复杂的,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首舒展成优美弧度的秀眉深深蹙起,鼻翼剧烈翕动着。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生动的表情,是淡淡的幽怨和哀伤。
“你们都说我抢了他,可有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留在这!”
“我这样一个人!”
在尸山血海中拼命向上爬,终于站在权利顶端时……却要在人生地不熟的世界里重新开始,就连引以为傲的内力也失去了。
纤细的指节攥的青紫,嘴唇抿的发白,似乎竭力隐忍着长久以来的酸楚。
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梧桐树上的一堆鸟儿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宁澈冷眼看着,鸟儿尚且自由,可他又能去往何处呢?
见他神情凄凉,丽姿和陈荷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搭话。
客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佳儿不懂审时度势,从母亲怀里钻出来,跑到宁澈身前扑进了他的怀里。声音柔柔的,小手学着宁澈的样子,一下下轻抚他的背。
“漂亮舅舅,你别怕,如果我舅舅对你不好,我和妈妈接你去我家住。”
宁澈垂眸,微微扯动嘴角,长睫恹恹的下垂,又是十足的无奈。
“哪里也去不了的。我整日整日的在这栋房子里守着他回来。他不在这里,我就不被允许出门。”
瞳孔骤然放大,眼底凝着层寒冰。
“他爸爸要杀我,他弟弟讥讽我,你也要找我麻烦!你们都当我是什么?”
他忽然痴痴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灿若桃花。“当我是祸主的妲己么?那谁是主?谁是仆呢?”
笑意不达眼底,他眸中的凄凉叫人震颤。
宁澈垂下头,露出一截脖颈。皮肤薄薄的,几乎能看到侧颈的青色血管。纤细白弱的好似风一吹就碎了。
陈荷凑上来,端给他一杯热茶。
她也没想到一向儒雅随和的弟弟,竟然强行囚禁人家。这和古代强抢媳妇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她仔细端详着宁澈。
这样美艳而不娇柔,标致而不造作的omega确实是万里挑一。
成昀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眼里的同情更甚了几分。
“小澈,你别难过。回来我好好说说成昀,太不像话了!再怎么样也不能不让你出门啊!”
佳儿跟着帮腔。“就是就是,漂亮舅舅。我舅舅从小没有妈妈,一个人长大可能有点变态,你受不了就离婚吧。”
噗嗤一声,宁澈被童言无忌逗的笑出来。羸弱凄美的破碎感也随之消失了大半。
他揉着小团子的头顶笑道:“倒是也不至于。”
毕竟自己毫无根基,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离了傅成昀别说锦衣玉食了,就是讨饭都没有二维码!
哎~凑合过吧!
宁澈想接过陈荷递过来的茶盏,刚伸手,掌中被人塞进了一个剥好皮的荔枝。
抬眼看去,丽姿正站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两颊涨红,她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对不起。”
她忽然躬身鞠了一躬,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