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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西年五月，淮水两岸的芦苇己长得齐腰深，风过时如绿色浪潮般起伏。赵虾仁站在“忠义号”船头，望着上游驶来的船队——那三十艘战船首尾相接，帆布上“岳”字大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船头士兵的铠甲反射着冷光，连划桨的节奏都如鼓点般整齐。
“岳将军的水师到了。”身旁的阮通捋着胡须，眼中难掩赞叹。这位梁山水师的后人，自接管后营以来，还是头次见到如此精良的战船，连船板的拼接都比自家渔船严密数倍，行驶在水面上几乎听不到杂音。
赵虾仁的手掌按在船舷的铁环上，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绪稍定。他知道，绍兴西年正是岳飞收复襄阳六郡的关键时期，此次岳家军主力沿淮水西进，目标是伪齐政权控制的随州、邓州，而忠义军的任务，是沿淮河支流袭扰敌军粮道，配合主力行动。这是他根据记忆做出的判断，也是岳飞在庐州会面时亲自部署的。
“统领，岳将军的亲卫船靠过来了。”解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赵虾仁抬头，见一艘快船正破浪而来，船头立着的正是杨再兴，他身后跟着两名背嵬军，甲胄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流转。
“赵统领，”杨再兴跃上“忠义号”，船板只微微一晃，“岳将军说，伪齐的李成在淮河沿岸布了不少暗哨，让您的水师昼伏夜出，先清剿岸边的哨所，再图袭扰粮道。”他递过一卷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敌军的布防，“这是岳将军亲自画的，说您熟悉水战，定能事半功倍。”
赵虾仁展开地图，岳飞的笔迹刚劲有力，连暗哨的换岗时间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史载岳飞“善治军，料敌如神”，此刻才算真正体会——这哪里是普通的布防图，分明是一份详尽的作战指南。
“请回禀岳将军，忠义军定不辱使命。”赵虾仁抱拳时，目光扫过杨再兴身后的背嵬军。这些岳家军的精锐，站姿如松，手始终按在刀柄上，连眼神都透着警惕，比起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前营士兵，更多了几分百战余生的沉稳。
船队继续西进，入夜后泊在芦苇荡深处。赵虾仁召集林啸、阮通、牛皋、解石等人议事，帐内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众人的脸。“按岳将军的图，前面三十里的柳林渡有个伪齐哨所，驻兵五十人，”阮通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水道，“那里是粮船必经之路，得先拔掉。”
解石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泥土：“末将下午上岸探查，柳林渡的水浅，大船过不去，只能用渔船。岸边的芦苇密，正好藏身。”他忽然压低声音，“后营的弟兄说，昨夜看到冯益的船跟在后面，离了有十里地。”
赵虾仁冷笑，解山的“迷路计”只能拖延一时，冯益终究还是跟来了。“让他跟着，”他用树枝点了点柳林渡，“只要他不插手军务，爱怎么看就怎么看。阮通，今夜三更，你带五十艘渔船去柳林渡，记住，只擒活口，留一个回去报信，就说……忠义军替他们‘守’着渡口。”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五十艘渔船便如幽灵般滑出芦苇荡。赵虾仁站在指挥船上，看着阮通的船队借着月色靠近柳林渡，后营士兵们手持短刀，悄无声息地攀上码头。伪齐士兵的鼾声从哨所里传来，连哨兵都缩在窝棚里打盹。
“动手！”阮通的低喝声被风声吞没，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哨所，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局面。赵虾仁登上码头时，伪齐哨官正被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眼睛瞪得滚圆——他大概没料到，这荒僻的渡口会遭到夜袭。
“留他一命，”赵虾仁踢开地上的酒坛，里面的劣酒洒了一地，“让他回去告诉李成，淮河不是他能随便走的。”他目光扫过哨所的粮仓，里面堆着十几袋糙米，显然是截留的民脂民膏，“阮通，把粮食搬上船，分给沿岸的百姓。”
回营的路上，解石忽然指着后方：“统领你看，冯益的船跟上来了，还在打信号呢。”远处的水面上，一盏红灯笼忽明忽暗，显然是在询问战况。赵虾仁嘴角一撇：“让他猜去。解山，明天让你的人‘不小心’把航道标挪个位置，让他多绕些路。”
次日清晨，船队在一处荒滩休整。青禾带着医坊的人给昨晚受轻伤的士兵换药，她的动作比在凤凰山时更熟练，用艾草止血的手法连岳家军派来的医官都点头称赞。林啸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缴获的伪齐弯刀，时不时提醒她“小心刀锋”，两人的对话被风送到赵虾仁耳中。
“听说岳将军的夫人也懂医术？”青禾将换下来的布条扔进火里。
“嗯，前营的老兵说的，”林啸的声音带着笑意，“等打完这仗，我跟岳将军的亲卫学学枪法，回来教你防身。”
“谁要你教，”青禾的声音低了下去，“你少受伤就好。”
赵虾仁转过身，恰好看到朱策拿着一封书信走来，信封上盖着岳飞的帅印。“岳将军的回信，”朱策的手指有些抖，“说我们拿下柳林渡，正好打乱了李成的部署，他己率主力渡过淮河，让我们趁势袭扰随州方向的粮道。”
赵虾仁展开信纸，岳飞的字迹里透着欣慰：“忠义军水师善战，堪比江东水师。若此战得胜，某当为赵统领请功。”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看到的史料，岳飞向来赏罚分明，从不埋没有功之臣，此刻才算真正信了。
远处的芦苇荡里，冯益的船还在慢悠悠地跟着，像一只甩不掉的苍蝇。但赵虾仁的心里却没了之前的烦躁，他望着西方的夜空，那里是随州的方向，岳家军的火把应该己照亮了夜空。他知道，这只是收复襄阳六郡的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能跟着岳将军，跟着这支军纪严明的队伍，这仗就打得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