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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二年西月十三，凤凰山的晨雾带着一股潮湿的凉意，前营的士兵们正在操练枪阵，张横的吼声穿透雾霭：“出枪要快！刺要准！别像个娘们似的！”
队伍末尾的王二动作明显慢了半拍，额角的冷汗混着雾水往下淌。昨夜冯益的亲随找到他，塞给他一锭银子，说“只要你能拿到你们赵统领与岳飞的私信，冯监军保你回临安当差，不用再吃这苦”。此刻他怀里的银子硌得慌，目光总往中军帐的方向瞟。
“王二！发什么呆！”张横的鞭子抽在他脚边的地上，激起一片尘土，“再走神就去罚站！”王二打了个激灵，连忙挺枪刺出，却差点戳到前面的弟兄，引来一阵哄笑。
张横皱眉打量着他，这小兵自去年入伍以来虽不算勇猛，却也本分，今日这般魂不守舍，定有蹊跷。他想起赵虾仁的嘱咐，不动声色地走到王二身边：“晌午来我帐里一趟，给你看样好东西。”
王二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事情败露，脸色惨白地点头。
此时的中军帐内，赵虾仁正与朱策核对岳家军送来的军器清单。神臂弓两百张，弩箭三千支，还有十副铁甲——这是岳飞特意拨给忠义军的，附信里说“凤凰山乃庐州屏障，需重兵守之”。
“冯益的信使昨日离开了凤凰山，”朱策指着地图上的“临安”，“按脚程，西日后就能到。他在寨里待了三日，除了拉拢王二，还去右营看过粮草登记册，宋志说他盯着重装步兵的编制看了许久。”
赵虾仁指尖在“重装步兵”上敲了敲，这是他按记忆组建的精锐，共三百人，每人配铁甲和长柄刀，是对付金兵骑兵的利器。冯益盯着这个，显然是想向临安告状，说他“私建精锐，意图不轨”。
“让宋志把重装步兵的名册改改，”赵虾仁沉吟道，“把‘铁甲’写成‘皮甲’，‘长柄刀’换成‘短刀’，先应付过这阵再说。”他抬头时，见裴文掀帘而入，脸上带着凝重。
“统领，”裴文将一卷纸放在案上，“王二昨夜趁巡逻，想潜入您的书房偷信，被张横当场拿住。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冯益亲随写的字条。”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偷得赵与岳私信，赏银五十两，荐入临安禁军”。赵虾仁捏着纸条，指节泛白：“冯益倒真敢想，以为一封私信就能扳倒我？”
“王二己招了，”裴文继续道，“说冯益的亲随答应他，事成后让他去秦桧府上当差。还说……冯益准备在粮里掺沙土，等弟兄们闹起来，就上奏说忠义军‘哗变’。”
林啸恰好进来，闻言怒吼一声，长枪差点戳穿帐篷：“这阉党太歹毒了！末将现在就去把他的监军府掀了！”
“不可，”赵虾仁按住他的肩膀，“冯益是朝廷派来的监军，动他就是抗旨。我们要让他的计谋落空，还要让临安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他看向朱策，“让解石带个可靠的斥候，快马去庐州找岳将军，把冯益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请岳将军给评评理。”
朱策刚走，宋志就急匆匆闯进来，手里的账本抖得厉害：“统领，冯益的人往新到的粮车里掺沙土！被右营的弟兄抓了个正着，现在正闹着呢！”
赵虾仁立刻起身，带着林啸和裴文赶往粮场。只见冯益的两个亲随被按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旁边的粮车翻倒，白花花的糙米里混着黄沙。士兵们围在周围，个个怒目圆睁，有人己握紧了刀柄。
“赵统领来得正好！”冯益不知何时也到了，捂着心口作势要倒，“咱家不过是让亲随帮着卸粮，怎就被打成这样？这……这是要反了吗？”
赵虾仁没理他，走到粮车边，抓起一把掺沙的糙米，举到士兵们面前：“弟兄们看清楚，这就是监军‘慰问’我们的粮草！”他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们在前线流血，有人在后方往粮里掺沙，这是谁的错？”
“是冯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刻引来一片附和，“把他赶走！”“让他滚回临安！”
冯益吓得脸色惨白，躲到亲随身后：“你们……你们想造反不成？”
“谁敢造反？”赵虾仁厉声喝道，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我们是忠义军，只杀金兵，不反朝廷！但有人想害我们，我们也不能忍！”他转向冯益，目光如刀，“监军，这事你若不给个说法，弟兄们怕是不会答应。”
正在僵持时，张横带着几个老兵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统领，这是弟兄们凑的，”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些碎银和铜钱，“我们宁可少吃些，也不愿吃带沙的粮。请监军把这些还给临安，就说忠义军不缺粮，缺的是真心抗金的心意！”
士兵们纷纷响应，连最年轻的小石头都掏出怀里的半块干粮：“俺也有！”
冯益看着眼前的场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本想挑动哗变，却没想到反而让忠义军更团结。赵虾仁趁热打铁道：“监军若是不信弟兄们的心意，可随我们去巡营，看看谁不是真心抗金。”
这场无声的较量，以冯益的狼狈收场。他灰溜溜地回了监军府，再没敢出来挑事。夜里，赵虾仁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士兵们围着篝火唱歌，歌声里没有抱怨，只有对胜利的期盼。
“统领，”朱策递来信鸽，“岳将军回信了，说己让王贵将军向朝廷禀明冯益的所作所为，还说……陛下在临安问起忠义军，张浚大人替我们说了不少好话。”
赵虾仁望着南方的星空，那里是临安的方向。他知道，冯益的毒计虽破，但朝廷的猜忌不会消失，秦桧的眼睛还在盯着他们。
晨雾再次升起时，忠义军的操练声又响了起来，比往日更响亮。赵虾仁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算计与考验，但只要军心不散，这凤凰山，就永远是抗金的坚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