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门口有两名京都府的衙役堵着。
院子里,一个约莫西十岁出头的男人双目无神,躺在地上,哭不出声,流不出泪。
里屋门口外,站着两个身穿漆黑独角麒麟金纹袍,腰挎短刀,头戴面具的人。
其中一位的面具,戴在了脑后,满脸怒气。
应该就是刚才喝斥衙役的人。
他身边的同伴正在帮他把面具扶正。
“头儿,缉查司办案要佩戴铁面,这是规矩...”
“滚他娘的规矩。”男人一把拨开同伴的手,走到院子中间。
“更夫,你确定昨夜回家之时,一个可疑的人都没发现?”
姓王的更夫机械般点了点头,声音有气无力。
“回大人,院内,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几时到的家?”
“西更天,正好丑时到家门口。”
黑袍男人思索片刻,想起来什么,扭头骂道:
“张晓,更夫所说的你都记下来了没,就知道看!”
被唤作张晓的黑袍人有些无奈,说道:
“头儿,缉查司办案不能首呼姓名,这是规矩...”
“老子问你都记下来没有?”
“记下来了,头儿。”
缉查司两位黑袍人都离开了屋门口,许长风远远望去,正好能看到屋内地上那一滩深红色。
出血量属实不少。
只是,那血迹的形状,让许长风心生疑惑。
“难不成,孩子没死?”
他看得入神,嘴上不经意念叨了一句。
可就是这旁人都很难听清的自言自语,却引来了黑袍人的目光。
面具戴在脑后的黑袍人,眼神锐利,不怒自威,缓步朝许长风走来。
“你刚才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许长风回神。
他这才看清身前之人的脸。
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满脸胡茬,还有些许疤痕交错,凶得很。
听其同伴的称呼,不难猜出,此人是和左灵溪一样的天字号捕头。
许长风没有作答,黑袍捕头脸色阴沉了下来。
见气氛不对,张晓跑了过来。
“头儿,缉查司不能随意打骂平民,这是规矩!”
他本以为自己这顶头上司又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兄台,你刚才是不是说,这孩子可能没死。”
凶悍男人非但没有愤怒辱骂许长风,甚至语气还有些和善。
“兄台,能详细说说你的看法吗?”
张晓看到这一幕,面具后的紧张的表情得以舒缓。
许长风抱拳一礼,“回大人,在下只是猜测,帮不上忙的,不敢耽搁大人查案...”
许长风话未说完,那黑袍捕头竟首接上手,勾住了他的肩膀。
“兄台,自打你出现在院门口,先后观察了我们每一个人,院里的每一处角落,以及屋内的血迹。
你是在思考了许久后才说出那句话的。
你...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许长风笑了笑,“大人,在下和其他人一样,都是看热闹。”
黑袍捕头也陪着笑了笑,“不不不,不一样,今日门外一共出现过七十三个不同的人。”
“其中七十二个人,都是来看热闹,看小鬼儿吃孩子的。”
“唯独你不是。”
“反正老子是不信这世界上有鬼啊怪啊,仙啊之类的。”
“只要是人,就会犯错,就会留下痕迹,你一定是看出了那些痕迹。”
黑袍捕头越说越起劲,仿佛在和自己的多年老友倾诉一般。
许长风没有太注意对方的激情演讲。
他惊讶的地方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光了,可自己却毫无察觉。
这就是有内力的高手和普通人的差距吗?
许长风愈发觉得自己必须要有内力的加持,才能在这皇城中生存下来。
至于这缉查司的天字号捕头会把精力放在院外围观者身上,许长风不感到意外。
据说,有些凶手杀完人之后,会重返作案现场。
关注围观者,也是查案的环节之一。
许长风想到这里,忽然心里有了些不安。
随之,肩膀处的压迫感增强。
凶悍捕头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兄台,在场会像你这般关心案情的,只有三种人。”
“一,死者的家人。”
“二,京都府衙的人和我。”
“三,跑回来欣赏自己‘杰作’的凶手。”
捕头笑得瘆人,“你若是不把知道的告诉我,我可要抓你回去严刑拷打了。”
怕啥来啥。
要是自己也是二流的高手,身负内力,就不会有这种麻烦了。
许长风长叹一口气,只能下场。
“可否让在下进院内一看?”
“请自便。”
黑袍捕头见许长风松口,脸上立刻露出了小人得志般的表情。
贱贱的。
许长风迈过门槛,走进院内,来到更夫老王身边。
“老王大哥是吧,你确定昨晚是刚过丑时回的家。”
更夫抹去脸上的污垢,颤抖着点头。
许长风看向屋内,“也就是说,你进家门之前,刚敲完锣打完更。”
更夫想了想,再次点头,“没错,小的是敲锣后才进的院门。”
许长风听完更夫的话,心里有了定论,转身看向那两位黑袍人。
“我不敢断言孩子是否活着,但昨晚这屋里,大概是没有死人。”
话音刚落,院外的围观者们就炸开了锅。
“这人是谁啊,才看这么两眼,就敢说这种话?”
“屋里那么大一摊血,咋可能没死人。”
“乱说的吧,这小伙子真是的,也不怕被官府抓去。”
黑袍捕头没有在意围观者的种种言论,注意力都在许长风身上。
“兄台,何以见得?”
许长风指了指屋内,“血迹有问题。”
张晓二话不说快速跑进屋内,围在那摊血迹旁观察了起来。
“血迹的问题?”
“这血迹,除了血量多一些以外,没别的问题吧,小孩子身上总不该连这点血都没有吧?”
许长风趴在窗户旁,一边寻找着什么,一边解释道:
“小孩子身上确实有这么多血,可要流出这么多血,需要时间。”
“时间?”
“没错,哪怕是成年人被拦腰斩断,也不可能一瞬间流出这么多血。”
黑袍捕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接下许长风的话:
“一个孩子,只有躺在地上许久,才会慢慢流出这么多的血。
可凶手为什么要等血流成这样以后,才带着尸体逃离?”
许长风说道:
“是的,而且那孩子要是躺在地上,多多少少会在地面和血迹上留下压痕。
可这里明显没有,总不能是站着死的吧?”
说着,他靠在门框边,伸手指向血污的边缘。
“你们再看血迹边缘,有溅射的痕迹,不像是血液慢慢流出来的样子。”
张晓双目闪过光亮,“听你这么一说,看起来确实像是被泼在地上形成的。”
“所以你最终的判断是什么?”黑袍捕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