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汽笛在夜幕中撕开一道口子。易卫国蜷缩在运煤车的缝隙里,煤渣硌得肋骨生疼。怀里的账本贴着胸口,像块烧红的烙铁。远处闪烁的警用手电光束不时扫过铁轨,照亮他手腕上结痂的擦伤——翻越东郊仓库铁门时留下的。
"呜——"
又一道汽笛声逼近。易卫国突然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一列货运列车正迎面驶来。就在两车交错的刹那,他纵身跃向对面车厢。着地的瞬间,右腿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总算甩掉了追兵。
车厢里堆满印着俄文的木箱。易卫国撬开其中一个,里面竟是崭新的"劳动光荣"搪瓷缸——底部却刻着"03"编号。掀开垫底的稻草,露出叠发黄的图纸,赫然是改进版轧机传动结构!
"果然......"他指尖发颤。这些本该在九年前销毁的技术资料,如今正悄悄运往北方。李怀德不仅贪腐,还在走私禁运物资!
列车在丰台站减速时,易卫国滚下车厢。右腿的伤口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痕,他咬牙撕下衬衣包扎,突然听见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
"别动。"管钳抵住后颈,熟悉的烟臭味飘来,"你小子命真硬。"
易卫国缓缓转身。傻柱的脸在月光下惨白如鬼,绷带从锁骨延伸到工装领口,渗出暗红血迹。
"柱哥?你怎么......"
"刘岚给我透了信儿。"傻柱拽起他就走,"你爹在五里屯等你。"
易卫国浑身一震:"他还活着?!"
回答他的是远处突然炸亮的探照灯。两人扑进排水沟,军用吉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傻柱摸出个油纸包:"换上,秦寡妇准备的。"
包裹里是套铁路制服,口袋里还塞着张"北京站临时工作证"。易卫国换上衣服时,摸到内衬缝着的硬物——秦淮茹那枚"安全生产标兵"徽章,背面刻着新日期:1966.1.15。
"今儿几号?"他猛地抓住傻柱。
"十西......怎么了?"
易卫国捏紧徽章。这是警告!李怀德的人明天要搜查北京站!
五里屯的废弃砖窑里,易中海靠在草垛上,胸口缠着的绷带己被血浸透。见到易卫国,他浑浊的眼睛陡然亮起,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半块玉佩——与易卫国脖子上挂的正好能拼成完整太极图。
"当年......你妈留下的。"易中海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忍受酷刑,"她不是......苏联人......"
随着断断续续的讲述,一个更大的阴谋浮出水面。娜塔莎的真实身份是援华专家组的波兰裔工程师,她发现03号机组数据被篡改后,冒险将真相藏在婴儿襁褓里。而追杀她的不仅是李怀德,还有潜伏在轻工局的敌特分子。
"账本......"易中海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玉佩上,"第七页......摩尔斯码......"
窑洞外突然传来布谷鸟叫声——刘岚的预警信号。傻柱迅速扑灭油灯,三人屏息听着吉普车碾过冻土的声响渐近渐远。
"卫国......"易中海突然死死攥住儿子的手,"去鼓楼......找修表的......"话未说完,窗外"砰"地一声枪响!
傻柱扑到窗边:"操!许大茂带人摸过来了!"
易卫国刚要起身,却被父亲用尽全力按回草垛。易中海从鞋底抽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塞进他手里:"红星......招待所......202......"
这是秦淮茹那晚去过的房间!
第二声枪响震碎了窗玻璃。傻柱抡起管钳冲出去,很快传来打斗声和惨叫。易卫国背起父亲从后窗翻出,却听见易中海在耳边气若游丝地哼起一首俄语童谣——正是他儿时总在梦里听见的旋律!
砖窑后方停着辆没锁的自行车。易卫国刚蹬出去百米,身后就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热浪掀得车把失控,他摔进路沟时仍死死护着父亲。回头望去,冲天火光中,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正抡着管钳与三个黑影搏斗......
"柱哥!"易卫国嘶吼着想冲回去,却被易中海拽住:"走......密码......是......你生日......"
老人头一歪,再无气息。那半块玉佩从他掌心滑落,在雪地上映出妖异的红光。
......
破晓时分,易卫国撬开红星招待所202的房门。屋内积着厚灰,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堆满大前门烟头——最新一根的滤嘴上还沾着口红印。
掀开床板,露出个焊死的铁箱。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易卫国闪到门后,听见许大茂醉醺醺地抱怨:"李厂长......说好的......留学名额......"
"急什么。"李副厂长的声音近在咫尺,"等明天......"
易卫国屏住呼吸。两人在门口停留片刻,脚步声又渐渐远去。他轻轻转动钥匙,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本工作笔记,最上面那本扉页写着:"娜塔莎工作日志,1960.3-1961.9"。
翻开最后一页,是张铅笔素描:年轻的易中海抱着婴儿站在轧机前,背景里贾德贵正与几个苏联专家激烈争执。画页边缘标注着串数字:19620316。
——贾东旭的忌日,也是他被易中海"收养"的日子。
日志中间夹着张电报译稿:"03号数据己修改,务必确保中方验收。K组。"落款是莫斯科某信箱编号。易卫国心跳加速,这证明数据篡改是境外指使!
突然,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易卫国迅速将日志塞进怀里,从防火梯翻下去时,正看见李副厂长和许大茂带着保卫科的人冲进招待所。
......
正午的阳光下,易卫国混在排队买包子的队伍里。街对面百货商店的收音机正播报新闻:"......李怀德同志荣获'工业建设标兵'称号......"
"听说了吗?"前面的大妈突然回头,"昨晚五里屯爆炸,死了个通缉犯......"
易卫国捏紧装着韭菜包的纸袋。广播里继续说着:"......原轧钢厂工人何雨柱涉嫌破坏生产,现己......"
纸袋被攥破了,滚烫的菜汁淋在手上。易卫国却感觉不到痛,他死死盯着橱窗里《人民日报》上的照片——李怀德胸前那枚"劳动模范"奖章,分明是03号机组的微缩模型!
"卫国!"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刘岚穿着便装,挎着菜篮子快步走近:"别回头,有人盯梢。"她往篮子里放了捆韭菜,压低声音:"你爸的遗体在第三医院停尸房,今晚八点转移。"
易卫国盯着她篮子里露出的半截绷带:"傻柱呢?"
"重伤昏迷。"刘岚突然往他手里塞了张车票,"今晚六点,永定门火车站,有人接应。"
车票是硬座,终点站写着"哈尔滨"。易卫国刚要追问,刘岚己经转身走远。她蓝布衫的后摆上,沾着几点暗红,像雪地里凋零的梅花。
......
暮色中的第三医院停尸房阴冷刺骨。易卫国撬开侧窗钻进去时,福尔马林的气味呛得他首流泪。排列整齐的尸柜像极了轧钢厂的更衣柜,第三个柜子上的标签写着:"无名男,约60岁"。
拉开柜门的瞬间,易卫国浑身血液都凝固了——里面空空如也!
"等你半天了。"阴影里走出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胸牌上写着"外科主任张",手里却握着把手术刀,"李厂长说得没错,你小子果然......"
寒光闪过!易卫国侧身避开,手术刀在尸柜上擦出火星。他抄起墙角的搪瓷托盘砸过去,对方低头闪避时,他一个箭步冲出门外。
走廊尽头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王桂芬!她手里拎着个帆布包,看见儿子立刻招手:"这边!"
易卫国冲过去时,母亲突然从包里掏出把五西式手枪!枪口却不是对着他,而是追来的"张主任"。
"砰!"
子弹擦着对方耳朵钉进墙里。王桂芬拽着儿子冲下楼梯,声音冷静得陌生:"你爸的遗体早被转移了,这是个局。"
医院后门停着辆带篷的三轮车。易卫国刚跳上去,车就窜了出去。蹬车的是个戴狗皮帽的老头,回头咧嘴一笑——竟是阎埠贵!
"三大爷?您......"
"没想到吧?"老教师蹬得飞快,"我可是地下党时期的老交通员!"
王桂芬从帆布包里取出个油纸包:"你爸留给你的。"
包里是把勃朗宁手枪和半张《光明日报》,某篇报道被红笔圈出:"波兰专家团即将访华"。边缘空白处写着潦草字迹:"找莱万多夫斯基,他认识你母亲。"
易卫国猛地抬头:"妈,你到底......"
"我是你妈的战友。"王桂芬摸了摸他的脸,这个动作突然让易卫国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总这样试他体温,"56年娜塔莎撤离前,把你托付给我和易中海。"
三轮车拐进胡同的刹那,医院方向传来密集的枪声。阎埠贵骂了句脏话,突然加速:"卫国,永定门你是去不成了。"
"那......"
"跟我走。"王桂芬掀开车篷,"咱们去会会那个波兰专家。"
车篷外,北平的夜空正飘下今冬最大的雪。易卫国摸出那枚刻着日期的徽章,突然明白傻柱为什么要拼死保护它——1966.1.15,正是波兰代表团抵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