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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铺的铜铃在寒风中叮当作响。易卫国盯着秦淮茹车把上那个锃亮的皮革包——这玩意在黑市起码值三十块钱，够买她家半年的棒子面。
"卫国兄弟也来做衣服？"秦淮茹的手指在皮包扣带上轻轻，指节冻得发红，指甲却修剪得圆润干净。
列宁装女人突然插到两人中间："小秦的棉袄改好了，进来拿吧。"她拽秦淮茹的动作太急，车筐里滚出个印着"红星招待所"的信封。
易卫国假装弯腰系鞋带，指尖刚碰到信封，吉普车突然"嘀"地按了声喇叭。后视镜里，李副厂长的司机正阴着脸朝这边张望。
"哟，这不是一大爷家的卫国吗？"秦淮茹抢先捡起信封，顺势挽住他的胳膊，"正好，姐有事跟你商量。"她身上飘来一股雪花膏的香气，掩盖了隐约的烟草味。
裁缝铺里间挂着厚重的棉布帘。易卫国刚被按在条凳上，就听见外间传来列宁装女人的声音："李厂长，料子给您留着呢......"
秦淮茹的手突然发抖，拆信封时撕破了边角。里面滑出张照片：李副厂长穿着呢子大衣站在某栋洋楼前，身旁是个穿布拉吉的年轻姑娘，两人背后挂着"中苏友好机械交流会"的横幅。
"棒梗他......"秦淮茹话没说完，外间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她像受惊的兔子般弹起来，把照片塞进内衣口袋，脖颈后渗出细密的汗珠。
易卫国趁机掀帘出去，正看见列宁装女人慌慌张张藏起一块上海牌手表——表盘边缘磨出的铜色如此眼熟。
回院的路上，秦淮茹反常地沉默。首到拐进南锣鼓巷，她才突然开口："卫国，姐求你个事。"她掏出一卷用橡皮筋捆着的粮票，"帮我把这个交给傻柱。"
易卫国接过粮票时，指腹触到张对折的纸条。他不动声色地捏紧，却在胡同口被许大茂拦住了去路。
"啧啧，秦寡妇的粮票？"放映员醉醺醺地凑近，"知道她拿什么换的吗？"突然压低声音，"昨晚在红星招待所，我看见她进了202......"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傻柱不知从哪冒出来，拎着许大茂的领子就往公厕拖："孙子！又满嘴喷粪是吧？"
趁乱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今晚七点，老地方。带图纸。"
轧钢厂下班的汽笛声回荡在胡同里。易卫国摸着贴身藏的03号机组图纸，忽然想起医务室刘岚的话——鼓楼东大街32号根本不是裁缝铺，而是轻工局的家属宿舍。
"卫国！"王桂芬在院门口跺着脚上的雪，"快去看看，你爸把饭桌都拍裂了！"
易家正屋里，易中海脸色铁青地攥着张《工人日报》。头版右下角有则豆腐块消息：《红星轧钢厂荣获安全生产先进单位》——配图正是李副厂长接受锦旗的场景。
"爸......"
"跪下！"
搪瓷缸子砸在青砖地上，茶叶沫子溅到易卫国裤腿上。易中海从工作证夹层抽出张泛黄的纸："谁让你动这个的？"
那是张十年前的领养证明。被领养人姓名栏写着"易卫国"，而监护人签名处——赫然是贾东旭父亲贾德贵的名字！
"老易！"王桂芬冲进来挡在儿子前面，"孩子不知道这些......"
屋外突然传来贾张氏尖利的哭嚎："丧良心啊！连死人钱都贪！"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街道办王主任的大嗓门穿透窗纸："易师傅，关于抚恤金发放问题，需要您配合调查......"
易卫国趁机溜出屋子，发现院里己经挤满看热闹的邻居。贾张氏正挥舞着个账本："五百块抚恤金，到手才三百二！"她脚边摊着件染血的工装，胸口位置别着枚"安全生产标兵"的徽章。
阎埠贵挤在最前排，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光："老嫂子，这账本......"
"东旭的遗物！"贾张氏突然指向易卫国，"这小子他爹昧下的黑心钱，都填给亲儿子了！"
人群"嗡"地炸开锅。易卫国倒退两步，后背撞上冰凉的影壁。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原主记忆里对贾家总有种莫名的愧疚，也懂了秦淮茹今天反常的举动——她在李副厂长那里看到的，恐怕不止是照片。
"都闭嘴！"傻柱的吼声震得屋檐雪渣簌簌掉落。他挤进人群，一把揪住易卫国的衣领："你跟老子过来！"
煤棚里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傻柱点燃煤油灯，从怀里掏出个牛皮纸袋："东旭留给你的。"
纸袋里是把黄铜钥匙，拴着个褪色的红绳结。易卫国刚握住钥匙，就摸到凹刻的"03"字样——和废料场鸡蛋壳上的编号一模一样。
"你亲爹......"傻柱的喉结滚动，"是贾东旭。"
灯焰突然剧烈摇晃。易卫国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闪过无数记忆碎片：易中海教他写字时突然的停顿、王桂芬看到他胎记时的眼眶、秦淮茹每次借钱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七点。"傻柱突然掐灭煤油灯，"带着图纸去废料场。"他顿了顿，"李怀德要跑。"
暮色笼罩西合院时，易卫国摸黑翻出03号机组图纸。院墙外隐约传来吉普车的引擎声，还有女人压抑的啜泣——听起来像是秦淮茹。
他轻手轻脚推开煤棚后窗，却看见许大茂鬼鬼祟祟地趴在易家窗根下。放映员手里攥着个微型录音机，进口货，轧钢厂只有李副厂长办公室有一台。
刚翻出墙头，远处突然亮起车灯。易卫国贴着墙根阴影疾走，怀里图纸摩擦的声音像极了贾张氏抖搂账本时的哗啦声。
在穿过最后一条胡同时，他撞见了意想不到的人——刘岚护士推着自行车，车后座上捆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
"就知道你会来。"她踢开脚称，"你养父当年冒领的不仅是钱。"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档案袋，"还有这个。"
档案袋封口处盖着"绝密"红戳。借着月光，易卫国看清了里面的内容——中苏合作项目的验收报告，签字栏里贾德贵和易中海的名字并列，日期是贾东旭死后第七天。
刘岚的车铃在雪地里碾出深深的辙痕："七点十五分，第三机械厂后门。"她回头看了眼轧钢厂方向，"带着图纸，有人等你。"
易卫国摸出那把黄铜钥匙，金属的寒意渗入掌心。远处传来火车汽笛的长鸣，像极了锻工车间那台噬人轧钢机的嘶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