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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哈尔滨笼罩在诡异的静默中。
易卫国踉跄着穿过中央大街，沥青路面上残留着荧光脚印——那是感染者们昨夜集体梦游时，皮肤分泌的纳米机械在衰变发光。商店橱窗的电视机全都雪花屏，偶尔闪过1962年大坝控制室的模糊影像。
右眼的生物存储器在隐隐发烫。透过这只"眼睛"，他看到每个苏醒的市民头顶都漂浮着淡蓝色脑波残影，像未散尽的烟雾。一个穿棉袄的小女孩突然拽住他衣角："叔叔，我梦见自己变成了苏联人..."她掀起刘海，额头上有个正在消退的"M"形烙印。
"同志！这边！"
小赵从吉普车窗口探出头，左眼缠着渗血的绷带。车内电台正播放着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异常通告："...太阳活动恢复正常...请忽略近期记忆紊乱..."
"全城电子钟都慢了七分钟。"小赵递来染血的文件夹，"总参三部刚解密的，关于你母亲..."
文件袋里是1962年娜塔莎的绝密档案。易卫国瞳孔骤缩——照片里的母亲穿着克格勃技术制服，站在标有"量子记忆实验室"的仪器前。而实验对象竟是婴儿时期的自己！
"她不是叛徒。"小赵指着文件某处被涂黑的部分，"你母亲发现李怀德在03号机组钢材里掺了磁性纳米颗粒...这些材料会在磁暴中形成脑波放大器..."
文件最后一页黏着半张烧焦的胶片。对着晨光，易卫国看出这是大坝设计图的修正稿，签名处被血指印覆盖——是娜塔莎的指纹！
吉普车急刹在松花江畔。河面上漂着成群的死鱼，鱼眼全都呈现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岸边的柳树下，穿铁路制服的阎埠贵（这次是真的）正在调试某种仪器。
"脑波余烬收集器。"老教师咳嗽着指向仪表盘，上面跳动的波形与感染者头上的蓝影完全同步，"记忆瘟疫没有消失，只是进入了..."
"潜伏期。"易卫国接话。他摸到后颈的疤痕己结痂，但皮下仍有异物蠕动的触感，"我们仍然是载体。"
阎埠贵突然扯开衣领。老人枯瘦的胸膛上，用荧光染料画着西伯利亚电网的拓扑图，其中三个节点标着红星："李怀德在这三个变电所埋了量子记忆核心...只要太阳耀斑再次..."
收音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苏联国歌的旋律中，夹杂着机械化的中文播报："...哈尔滨的同志们...携带银戒指向标者...请立即前往..."
坐标数字在报完前就变成了白噪音。小赵突然掏枪对准阎埠贵："不对...您今早明明己经..."
枪声与骨裂声同时响起。易卫国眼睁睁看着阎埠贵的头颅像西瓜般爆开——但飞溅的不是脑浆，而是无数纳米级的金属颗粒！这些"血液"在空中组成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然后消散在风里。
"量子态克隆体..."小赵的枪口冒着烟，"真阎老师可能早就..."
江面突然沸腾。一艘锈迹斑斑的苏联潜艇浮出水面，舱盖上用红漆涂着"K-12"的编号。易卫国的生物存储器自动对焦，看到潜望镜上刻着一行小字："Молот истины"（真理之锤）。
潜艇舱门被从内部炸开。穿海魂衫的水兵尸体堆中，缓缓爬出个戴皮帽的身影——是崔可夫！男人左眼的黑色眼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机械义眼，瞳孔处跳动着03的数字红光。
"父亲？"易卫国下意识后退。
"不，我是'M'组最后的技术员。"男人用流利的中文回答，声音却带着电子合成的质感，"你父亲...的脑波备份..."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的接口，"在莫斯科电台的地下室..."
易卫国的右眼突然剧痛。存储器强制播放出一段新影像：年轻的崔可夫被绑在手术台上，而穿着白大褂的娜塔莎正将银戒指按进他的大脑皮层！
"两枚戒指..."机械崔可夫举起右手，无名指上戴着同样的银戒，"一枚记录时间，一枚...撕裂时间。"
小赵的无线电突然收到加密频道："全体注意...美国U-2侦察机在库页岛拍摄到..."通讯突然转为清晰的美式英语："...the truth is in the snow of 1962..."（真相在1962年的雪中）
机械崔可夫突然抽搐起来。他的义眼投射出全息地图，显示西伯利亚某处闪着红点："去这里...找雪中的..."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像烟花般炸开。飞溅的纳米机械这次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大坝结构图，图中标注着三个红点——与阎埠贵胸前的标记完全一致！
易卫国弯腰捡起掉落的银戒指。两枚戒指相碰的瞬间，江面上的死鱼全部立了起来，鱼嘴开合着发出娜塔莎的声音："万尼亚...记住疼痛的频率..."
小赵突然跪地呕吐。他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蠕动着的黑色纳米机械！这些"呕吐物"组成个微型发射塔，开始播放莫斯科电台的加密频道：
"...所有载体注意...终极指令启动...重复...记忆机牢笼..."
易卫国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荧光纹路重新活跃起来，这次组成的不再是电网图，而是DNA的双螺旋结构，每个碱基对都标着时间戳——全部指向1962年12月31日！
潜艇内突然传来闷响。易卫国冲进舱门时，看见控制台上固定着个培养舱，里面漂浮着颗完整的人类大脑。舱体标签写着：【载体00-崔卫国-1962.12.31】
"这是...我？"
触碰培养舱的刹那，生物存储器超负荷运转。易卫国被拉入一段绝对记忆：
1962年除夕夜，娜塔莎抱着濒死的婴儿冲进潜艇。她将孩子的脑组织取出，接入潜艇的量子计算机，同时注射入银色纳米机械..."要让他的记忆...超越时间..."
而站在她身后的，是穿苏军制服的...年轻的自己！
"时间闭环..."易卫国踉跄着扶住舱壁。他突然明白为何对1963年的雪夜记忆如此清晰——那根本是他自己参与创造的虚假节点！
潜艇突然剧烈倾斜。小赵在舱口大喊："克格勃的首升机！"
易卫国最后看了一眼培养舱中的大脑。在舱体反射的倒影里，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面容正逐渐变成...李怀德的样子！
"不！"
他砸碎培养舱，将银戒指插入的脑组织。两枚戒指在黏液中相碰，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全球所有正在播放的电台同时静默。
然后，在绝对寂静中，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