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崽在打怪

第7章 会长金币的垃圾桶 (绝望中的冰冷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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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崽崽在打怪
作者:
我超爱秋月
本章字数:
9490
更新时间:
2025-07-07

催缴费用的单子,像雪片一样,一层一层,无声地覆盖在床头柜上。每一张纸上那些鲜红的数字和刺眼的“欠费”、“催缴”字样,都像一只只冰冷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院长妈妈。

那张被揉得不成样子、塞在裤兜最深处的负一万二账单,早己不是最可怕的了。新的数字每天都在叠加:化疗药、升白针、抗感染、营养液、床位费…它们像无数条冰冷的铁链,一圈圈缠绕在院长妈妈的脖子上,越收越紧,勒得她快要窒息。

糖糖的胃口越来越差,口腔溃疡痛得她连水都喝不下去,小脸瘦得下巴更尖了,显得那双大眼睛更大,里面盛着越来越多的疲惫和懵懂的忧虑。她看着院长妈妈对着那些单子发呆,眉头拧成解不开的死结,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床沿,指甲缝里全是灰。

“院长妈妈,” 糖糖的声音又细又哑,像只生了病的小猫,“钱钱…是不是很重?像怪兽一样重?”

院长妈妈猛地回过神,用力眨掉眼底的酸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摸了摸糖糖光溜溜的小脑袋:“不重不重,钱钱就是纸片片。妈妈有办法,糖糖不怕。”

办法?

孤儿院锅炉房李师傅的工资不能再拖了,福利局那边的特困补助材料被打回来第三次,理由是“公章模糊不清”。她跑了无数次,陪着笑脸,解释着,哀求着,对方冰冷程式化的回复像一盆盆冷水浇下来。卖掉河边那块地的想法,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她的心。那是孩子们唯一的希望,是阳光和笑声的承诺…可糖糖…糖糖在等着救命。

这天下午,糖糖难得地睡着了,睡得很沉。院长妈妈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轻轻掖好被角。她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催命符一样的账单,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脚步沉重地走出了病房。

她没有去买饭,也没有去福利局。她走向了护士站旁边那个不起眼的后勤办公室。里面坐着管护工调配的赵大姐。

“赵大姐…” 院长妈妈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卑微,“您…您上次说,医院还缺清洁护工?”

赵大姐从一堆表格里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看清是她,叹了口气:“院长啊,不是缺,是累!脏!钱还少!都是清理重症病房和…咳…那个地方的。” 她含糊地带过“太平间”三个字,“你一把年纪了,吃得消吗?糖糖那孩子…”

“吃得消!我吃得消!” 院长妈妈急切地打断她,挺了挺佝偻的背脊,仿佛要证明自己的力气,“糖糖睡着了,我…我有空!求求您,给我排个班吧!什么活都行!”

赵大姐看着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眼底深重的青黑,又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唉…行吧。正好三楼ICU那边刚转走一个,需要彻底消毒。两个小时的活,算你半天工钱,八十块。防护服在那边,自己去领。动作麻利点,味道…不太好闻。”

“谢谢!谢谢赵大姐!” 院长妈妈连声道谢,声音带着哽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八十块,八十块可以买三支好一点的漱口水,缓解糖糖嘴里的疼痛,或者…可以买一点点营养粉。

她换上那身肥大的、散发着消毒水味的蓝色防护服,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疲惫不堪的眼睛。推着沉重的清洁车,里面装着消毒液桶、拖把、抹布和各种清洁工具,她走进了重症监护区。

这里的空气凝重得化不开,弥漫着更浓烈的消毒水、药物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生命边缘的沉重气息。仪器冰冷的滴答声此起彼伏,像死亡的倒计时。偶尔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或压抑的哭泣,都让人心头一颤。院长妈妈低着头,不敢看那些被各种管子缠绕的病人,她怕看到糖糖未来的影子。

她负责清洁的是刚腾出来的一个单间。前一位病人…刚刚离开。空气里还残留着某种沉重的东西。她用力地擦洗着地面、墙壁、仪器台面。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呛得她眼泪首流,橡胶手套下的手指被泡得发白发皱。弯腰拖地时,腰背的旧伤钻心地疼,她咬着牙,额头上渗出大颗的汗珠,混着眼泪一起滚落,浸湿了口罩的边缘。

她只想快点干完,拿到那八十块。

就在这时,一个细弱又带着巨大惊惶的声音,像根针一样刺破了凝重的空气:

“院…院长妈妈?”

院长妈妈浑身猛地一僵,像被雷劈中!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病房门口,一个小小的、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影,光溜溜的脑袋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格外刺眼。糖糖扶着门框,瘦得像根小竹竿,苍白的小脸上,那双因为极度震惊和无法理解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

她醒了。她找不到院长妈妈。她害怕。她像只迷路的小鹿,一间一间病房地找。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院长妈妈——穿着怪模怪样的蓝衣服,戴着大口罩,像个陌生人一样,在擦洗着冰冷的地面。

“糖糖!你怎么跑出来了!” 院长妈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慌乱和羞愧而变调,她下意识地想拉下口罩遮住脸,又想起这里的病菌,手僵在半空。

“妈妈…你在干什么?” 糖糖的声音抖得厉害,小手指着那桶脏水和拖把,“妈妈…不是…不是院长妈妈吗?妈妈…为什么…在擦地?” 在她的世界里,院长妈妈是孤儿院所有孩子的“妈妈”,是讲故事、缝娃娃、会变出好吃的糖糖的魔法师妈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穿着蓝衣服、擦着别人病房地板的…清洁工?

巨大的认知冲击和一种被欺骗、被颠覆的委屈感,瞬间击垮了糖糖。她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滚落下来。她不是嫌弃妈妈擦地,她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妈妈要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是不是因为自己生病花了太多“怪兽钱”?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麻烦精”?

“糖糖!别哭!快回去!这里脏!有坏细菌!” 院长妈妈心如刀绞,想冲过去抱住她,又怕自己身上不干净传染给孩子,只能焦急地站在原地,声音嘶哑地喊着。

一个路过的护士发现了,赶紧过来:“哎哟!糖糖你怎么跑ICU来了!快回去快回去!院长你快带她回去!” 护士不由分说地抱起哭得浑身发抖的糖糖,快步离开了这个冰冷沉重的地方。

院长妈妈僵在原地,看着糖糖被抱走的背影,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远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防护服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慢慢蹲下身,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板上,把脸深深埋进戴着橡胶手套的、散发着消毒水刺鼻气味的手掌里。肩膀无声地、剧烈地耸动着。泪水汹涌而出,浸透了厚厚的口罩,咸涩得发苦。

她的糖糖…看到了她最不堪、最狼狈的样子。她的“院长妈妈”的光环,在孩子面前,摔得粉碎。

……

糖糖被护士送回了病房。她哭累了,趴在床上,小肩膀还在一抽一抽。她看着床头柜上那堆厚厚的、写着可怕数字的“纸片片”,又想起院长妈妈穿着蓝衣服擦地的样子,心里像塞满了又冷又硬的石头。

她不要院长妈妈去擦地!不要妈妈那么累!不要妈妈变成陌生的蓝衣服!

一个小念头,像黑暗里微弱的小火星,在她心里闪了一下。她吃力地爬起来,爬到床头柜边,伸出小胖手,抓起最上面那张写着最大数字、盖着鲜红“催缴”印章的单子。她看不懂那些字,但她知道,就是这些“纸片片”让院长妈妈那么难过,那么累。

她要把它们送走!送到不要钱的地方去!

她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把那张硬硬的纸,沿着折痕,一点一点地折起来。折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纸船。她折得很认真,小眉头皱着,仿佛在完成一项无比重要的使命。折好后,她抱着那只小小的纸船,光着脚丫跳下床,摇摇晃晃地走到病房角落那个套着黑色垃圾袋的塑料垃圾桶边。

垃圾桶有点高,她踮起脚尖才勉强够到边缘。她郑重地把那只承载着她所有愿望的小纸船,轻轻地、轻轻地放进了垃圾桶里,放在一堆用过的纸巾和药盒上面。

“小船船…” 糖糖对着黑乎乎的垃圾桶口,用气音小小声地、无比虔诚地许愿,“快飘走…飘到不要钱钱的地方去…飘走了,院长妈妈就不用擦地了…糖糖不是麻烦精…”

她的话音刚落,一首沉寂地戴在她小胖手指上的那枚无形“戒指”,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要冻裂骨头的刺痛!那寒意来得如此猛烈,如此突然,冻得糖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

几乎就在寒意爆发的同时——

哗啦啦啦!

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密集响声,毫无预兆地从那个黑色垃圾桶里爆发出来!

像有人把一大把硬币猛地倾倒进空铁桶里!

糖糖吓得猛地后退一步,小脸煞白,惊恐地看着那个垃圾桶。

响声持续了好几秒才停歇。

垃圾桶里,那只她刚刚放进去的小纸船,静静地躺在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上面?

糖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踮起脚,探头往垃圾桶里看去。

黑色的垃圾袋底部,她那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纸船下面,竟然铺着一层厚厚的、黄澄澄的硬币!有崭新的一元硬币,也有不少旧旧的、带着锈迹的五分、一分硬币,甚至还有几张折起来的、边缘发毛的十元纸币(大团结)!它们杂乱地堆在一起,在病房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冰冷而的光芒。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金属和旧纸张的、难以形容的冰冷味道。

更诡异的是,在这些钱币中间,还夹杂着几片枯黄的、不知从哪里来的落叶,边缘卷曲着,像被冻僵的蝴蝶翅膀。

糖糖完全惊呆了,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她看看自己的小胖手指,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戒指传来的刺骨寒意。又看看垃圾桶里那些突然出现的、金灿灿的“小圆饼”和“花纸片”。

一个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冒了出来:小纸船…真的…飘到不要钱的地方去了?然后…然后那个地方,送回来了这些…金币?因为院长妈妈需要钱?

“院…院长妈妈!” 糖糖猛地转身,朝着病房门口跑去,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垃圾桶!垃圾桶会长金币了!”

院长妈妈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带着一身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和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羞愧,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糖糖这声带着巨大惊喜和不可思议的呼喊。

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冲进病房,看到糖糖正指着角落里那个垃圾桶,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糖糖!什么金币?别碰垃圾桶!” 院长妈妈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把糖糖拉开。可当她顺着糖糖指的方向,看到垃圾桶里那堆在黑色垃圾袋上格外刺眼的、黄澄澄的硬币和纸币时,她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钱!好多钱!虽然都是零散的,但堆在一起,目测…至少有好几百块!足够付好几天的床位费,或者买好几罐糖糖急需的营养粉!

可这钱…是怎么来的?!

她猛地看向糖糖:“糖糖!这钱哪来的?谁给你的?”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尖锐起来。

“是…是垃圾桶自己长的!” 糖糖急切地解释,指着自己折的那个小纸船,“糖糖把小船船放进去,许愿让它飘走…然后它就哗啦啦响!就长出来金币了!还有花花纸!” 她的小手兴奋地比划着,“妈妈你看!小船船还在金币上面!”

院长妈妈看着糖糖那纯真又兴奋的眼睛,又看看垃圾桶里那只孤零零的、压在钱币上的小纸船,再看看那些冰冷闪烁的硬币和夹杂的枯叶…一股寒意,比ICU的消毒水味更刺骨,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

她想起凭空出现的草莓。

想起层流床里诡异的霜花。

想起镜子里那个死寂的雪娃娃。

想起糖糖那句“糖糖不是麻烦精”的许愿…

难道…难道…

她猛地抓住糖糖那只戴着戒指的小胖手,急切地问:“刚才…刚才这里,” 她的指尖用力点着糖糖的手指,“是不是很冰?很痛?”

糖糖被妈妈急切的样子吓到了,怯生生地点点头:“嗯…像…像被冰针扎了一下…”

院长妈妈的心沉到了冰窟窿里。她看着垃圾桶里那些冰冷的“馈赠”,看着女儿茫然又带着期盼的小脸,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淹没了她。

这不是恩赐。

这像是一场…冰冷的交易。

一场用某种不可知的力量和代价…换来的绝望之金。

她颤抖着手,慢慢伸向垃圾桶,不是去拿钱,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只压在钱币上的、承载着糖糖纯真愿望的小纸船,捡了起来。纸船冰凉,仿佛也沾染了那股寒意。

而那堆在黑色垃圾袋上、闪烁着光芒的钱币和枯叶,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恶魔无声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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