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在纪寻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灵液救回了他的命,吊住了他的气,难道…难道真的伤到了根本?
还是那老虎的爪牙带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邪毒?
万一…万一他永远醒不过来…
这个念头像毒蛇,猛地噬咬了她一下,让她端着碗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
不行!不能就这么等下去!
一个近乎孤注一掷的念头,在她心底疯狂翻涌。
空间!那石碗里的灵液!
那是最后的希望!
因为她每天给两人换的药都有灵液在里面,如果再放灵液,他们恢复速度太快。
如果只有自家几个人,那倒无所谓,反正都知道,但是张全福是个懂的。
现在伤口恢复的快还能说是余大石的药,但是更快那就不正常了。
每个人都希望神仙能满足他的愿望,但是当神仙真的出现在面前时,他又会有颇多顾虑了。
更何况,她还不是神仙。
像余大石这种害怕而远离,稍微好一点。
但是她本质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如果张家起了歹心,她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这两天她都没有再单独给两人喂灵液。
她没法再眼睁睁看着余锦佑这样沉睡下去!
虽然冒险,虽然可能暴露,但…
趁着余锦安又跑回余大石身边说话,张家其他人或守着洞口看雪,或在篝火另一头低声交谈的间隙,纪寻竹飞快地瞥了一眼西周。
确认无人注意她这边,她的意念如同最灵巧的贼,瞬间沉入那片只有她能感知的空间。
石碗静静悬浮在井边,碗底,散发着温润微光的灵液,如同最纯净的晨露,轻轻颤动着。意念锁定!
下一瞬,纪寻竹借着用木勺再次舀汤的动作掩护,指尖极其隐蔽地、飞快地在余锦佑干裂的唇上一抹!
那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液,瞬间融入了少年干燥的唇缝,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纪寻竹的心跳得像擂鼓,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她强作镇定,继续舀起一勺肉汤,再次送到余锦佑嘴边。
这一次,她喂得格外慢,格外仔细,目光死死锁着少年苍白的面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
洞窟里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张家人压低的交谈。
一息…两息…十息…
就在纪寻竹几乎要被那令人窒息的等待逼得崩溃,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时——
余锦佑搭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却又无比清晰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无意识的、梦魇般的微颤!
而是带着一种苏醒前挣扎意味的、明确的蜷缩!
纪寻竹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睛死死瞪大!
紧接着,少年浓密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剧烈地颤抖起来!
眼皮下眼珠在快速地转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溺水之人挣脱水面般的、含混的吸气声:“嗬…”
这细微的动静,在寂静的洞窟里,却如同惊雷!
“哥?!” 离得最近的余锦安第一个察觉,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猛地转过头,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哭腔!
这一声尖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余大石正闭目养神,闻声猛地睁开眼,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声音嘶哑急迫:
“锦佑?!锦佑怎么了?!”
张全福和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脸上带着惊疑。
就在这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
余锦佑紧闭的眼睑,终于艰难地、如同推开千斤闸门般,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初时,那目光是涣散的、茫然的,瞳孔在昏黄的火光下毫无焦距地转动着,仿佛刚从最深沉的黑暗深渊中挣脱出来,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困惑。
他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
“哥!哥你醒了!你看看我!我是安安啊!”
余锦安再也忍不住,扑到哥哥身边,小手紧紧抓住他冰冷的手指,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声音哭喊得变了调。
似乎是妹妹熟悉的声音和触碰唤醒了沉睡的意识,余锦佑涣散的目光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凝聚。
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动,先是茫然地扫过洞顶嶙峋的岩石和跳动的火光,然后,极其缓慢地、定格在趴在自己身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妹妹脸上。
“…安…安?” 一个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却异常清晰的名字,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后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从他干裂的唇间挤了出来。
“是我!哥!是我!”
余锦安哭喊着,把哥哥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满是泪痕的小脸上。
“你吓死我了!呜呜…爹也吓坏了!嫂子也吓坏了!”
余锦佑的目光顺着妹妹的哭喊,极其缓慢地移动,落在了旁边同样泪流满面、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的纪寻竹脸上。
“媳妇儿…”
纪寻竹一首强忍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砸在冰冷的干草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最后,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另一侧,看到了挣扎着半撑起身、老泪纵横、嘴唇剧烈颤抖却发不出声音的父亲余大石。
“…爹?” 他又吐出一个字,声音依旧嘶哑微弱,却比刚才清晰了些许。
“哎!哎!爹在!爹在!”
余大石终于从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冲击中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硬挤出来的。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的儿…我的儿啊!”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重重跌回干草堆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太久的老泪终于汹涌而出,混着脸上的泥污,在火光下纵横交错。
“醒了!真醒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拍着大腿,眼圈也跟着红了。
“老天爷开眼啊!锦佑小子挺过来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