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禄也搓着手,脸上满是感慨和真切的喜悦。
张铁柱、大牛他们看着醒来的余锦佑,也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洞窟内的气氛,因为少年的苏醒,瞬间从压抑的担忧化作了巨大的、充满生机的喜悦。连篝火的光芒都似乎明亮温暖了几分。
纪寻竹看着他终于挣脱死亡阴影、回到这人间!内心狂喜!
她的手在抖,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喉咙里堵得厉害,酸胀发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无声地奔流。
余锦佑似乎被她的眼泪惊动了,目光再次移回她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含混的气音。
纪寻竹对上他那双干净得如同山泉、却又带着重伤初愈后脆弱迷茫的眼睛,看着他脸上残留的血污和泥尘,看着他胸前那狰狞伤口上覆盖的深绿色药糊…
心口那块悬了太久太久的巨石,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汹涌的泪水和少年那一句嘶哑的“媳妇儿,不哭…”,轰然落地,碎成齑粉。
她慌忙低下头,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可那眼泪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怎么也擦不干。
洞窟深处,篝火噼啪。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低低的啜泣交织在一起。
余锦安紧紧抓着哥哥的手,又哭又笑。
余大石躺在干草上,老泪纵横,一遍遍重复着“醒了就好”。
张家人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纪寻竹擦干眼泪,重新端起那碗肉汤,用木勺舀起温热的汤汁,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再次送到余锦佑的唇边。
这一次,少年主动、顺从地、一点点地张开了嘴。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风雪依旧。
纪寻竹听着洞口又传来的压抑议论和那单调的敲击声,感受着洞内几乎要冻结的空气,狂喜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空间里的黑土地依旧生机勃勃,灵泉汩汩,可眼前这封天绝地的冰雪…
灵液能救命,却挡不住严寒和崩塌。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风雪在洞外呼啸了一整夜,像是无数怨魂在呜咽。
洞内,篝火不敢熄灭,柴火消耗得很快。
除了守夜的张全福和轮换的张铁柱,无人能真正安眠。
每一次风雪撞击岩壁的异响,都让洞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恐惧,如同洞外不断增厚的积雪,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几乎令人窒息。
首到…天光再次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透过洞口的缝隙渗进来。
张全福布满血丝的独眼猛地睁大了!
他几乎是扑到了缝隙前,整张脸都贴了上去!
风…停了?!
那令人心悸的呼啸声消失了!
洞外,不再是昨日那令人绝望的、永无止境般飘落的粉雪!
只有零星几点细小的雪花,在灰白的光线下,懒洋洋地、有气无力地飘荡着。
天空不再是铅块般的沉重,云层似乎变薄了,透出后面一种朦胧的、灰蓝色的天光!
“停…停了?!”
张全福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猛地回头,朝着洞内嘶声喊道:
“雪停了!雪他娘的停了!”
这一声,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洞内死寂的绝望!
“停了?真停了?!” 张全禄第一个跳了起来,冲到洞口。
“爹!雪真停了!” 张铁柱的声音带着狂喜。
女人们也纷纷涌向洞口缝隙,挤在一起向外张望,脸上是劫后余生般的巨大惊喜和不敢置信。
余大石猛地睁开眼,胸口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牵扯得伤口一阵剧痛,但他毫不在意,灰败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嘶哑地追问:
“真…真停了?!不像…不像去年那样…下个没完?!”
“停了!真停了!爹你看!”
余锦安小小的身影挤在最前面,兴奋地指着外面,小脸贴在冰冷的岩石上。
“就剩一点点在飘了!天好像…好像也亮堂了点!”
洞内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近乎癫狂的喜悦所淹没!
压抑了一整晚的恐惧和绝望,此刻化作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喜极而泣!
搂着孙子,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嘴里不住地念叨: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李水花又哭又笑。
连一向沉默的刘英怀里抱着佳佳,也抹着通红的眼角。
张全福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那口浊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长长的白雾。
他紧绷到极致的肩颈肌肉终于缓缓松弛下来,那只独臂无力地垂下,掌心全是冷汗。
他看着洞外那片虽然依旧被厚厚积雪覆盖、却不再有新的恐怖叠加的世界,独眼里翻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庆幸,是后怕,更是一种沉甸甸的、劫后余生的疲惫。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煎熬的观察期。
洞外,雪时断时续。
有时会零星飘上半天,有时会下一整天,但再也没有出现那令人绝望的、持续不断的封山大雪。
每一次雪停,都让洞内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丝。
洞口的积雪,在反复的飘落和短暂的停歇中,己经悄然堆积到了成年人的大腿那么深。
整个山涧被彻底塑造成一片洁白、寂静、起伏的陌生世界。
唯一的好处是,取水变得前所未有的容易。
洞口的积雪被小心地铲进瓦罐里,融化、烧开,便是清冽的生命之源。
狗肉汤的香气,隔三差五地飘起,虽然每次肉都放得极少,更多是土豆和骨头熬煮的浓汤,但那点油水和热量,在严寒中显得弥足珍贵,支撑着大家熬过一天又一天。
余大石的脸色在灵液药糊和热汤的滋养下,终于褪去了骇人的青灰,变成了正常血色。
虽然依旧虚弱,但能够起身走几步,说话也不再那么气若游丝,眼神也清亮了许多。
余锦佑也一天比一天有力气,但是仍旧不能起身走动,最多纪寻竹将他扶起来靠坐一会。
这天中午,当最后几点零星的雪花不甘地飘落之后,洞外彻底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