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启动,身后传来楼垚焦急的呼喊声,以及追赶声。
“昭君,你别走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走好不好?”
“昭君……昭君……”
马车内,何昭君虔诚纳头拜倒在岳绮罗脚下,露出手腕处的曼珠沙华。
岳绮罗满意的勾起何昭君的下颚。
正在这时,都城内传来如沸水倒入油锅,瞬间炸开的声音……
人人皆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惊愕的望向都城宫墙方向——
“不好了……不好……凌不疑凌将军要自刎于宫墙了……”
“不好了,不好了,凌将军要自刎了……”
岳绮罗没有丝毫意外的勾起唇角。
……
“竖子啊,你这是要作甚啊!”
文帝焦急的站在宫墙巡防走道,慌张的看向站在宫墙之上的凌不疑,眼眶猩红,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宫墙之上,凌不疑手持长剑,横于脖颈之中,散乱的乌发被凛风吹动。
深邃的渊眸略过文帝,略过他身后的朝堂诸臣,一点一点的将宫墙周围环视一圈……
眼眸充满了留恋。
此处,是上一世他与少商观看万家灯火的地方,也是他誓言绝不负她的地方。
可最后,他还是负了少商,负了他们之间的誓言。
这一次,他要去见她了。
“凌不疑!”
“你莫要以为自绝便能摆脱你弑父!诛杀忠臣的罪名!”
“你所犯下滔天之罪,便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罪!!”
城墙之下,站在文帝身后的言官,愤懑怒骂。
“弑父杀臣!此等不孝不悌不忠之人天理难容!若人人效仿你这般,杀了人便畏罪自绝,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你不要云了,快给朕闭嘴吧!”
“来人,快将他给朕拖下去……”
“子晟……”
“子晟……”
风中传来刚刚赶到宣皇后,太子,越妃以及三皇子的惊慌的惊呼声。
残阳之下,一股鲜红的热血挥洒在长空。
染血的长剑随着执剑之人脱手,脱手而出,急急坠落在宫墙之外——
凌不疑看了眼长空,回顾自已的最后一生。
上一世,自宣皇后病逝,少商终于肯出宫门,而后历经完一番生死的波折,他们最终得以完婚。
他以为,他终于取得了少商的原谅。
他以为,自那以后,他们定然会和和美美,白首相守幸福的过完一生。
可是事与愿违,不知何时,他发现少商病了。
或许说,早在宫廷时,宣皇后病逝,她心上的最后一抹温暖离去后,她就开始病了。
她变得沉默寡言,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便是诞下曦儿后,也不能让她的脸上增添多少笑意。
而他也总是很忙,忙着平定边关,忙着实现他理想与抱负,他觉得他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他不愧于国,不愧于君,不愧于天下,可最后他亏欠了——她。
等他再回首,他才看到,不知何时,他的少商病了。
心病所至,药石无医。
到最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自绝于他面前。
他肝肠寸断,悔之晚矣,却也无能为力。
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上这一步的呢?
他怎么能那么理所应当,一次又一次独自将少商一人抛下的呢?
他游遍山川四海,从山脚三叩九拜于每一座观宇庙堂。
最后一位得道仙师感化于他的真诚,说他身上背负有举世之功德,便问他,予之心愿是何?
愿帮他度化。
代价是,他再无来世。
他之心愿,唯有少商。
仙师长叹一声,那便送你与所求之“愿”,重活一世吧。
而他之所求,真的能得偿所愿愿吗?
答案是,不能。
人终其一生,都要为他所做的选择付出代价。
上一世,他做遍了身为臣子,义子该做的一切,这一次,他要为自已做选择。
“子晟……”
“子晟……”
撕裂的风声从耳边刮过,凌不疑略过宫墙上向他绝望呐喊的文帝,看到了一幅幅画面。
一个呱呱坠地的女婴降落于世,她的阿父阿母满脸欢喜迎接她的到来。
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她迈着不稳的步伐,开心的冲向向她张开双手的阿父阿母……
真好啊,真好。
他的少商,终于有疼爱她的阿父阿母。
日后,定然也会找到一个对她好的如意郎君。
“砰——”
文德十六年,前光禄勋副尉,羽林卫左骑营北军五校之越骑尉,侍中郎将凌不疑,弑父杀臣,畏罪自杀于宫墙!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邱飞与梁邱起跪于宫墙巡防走道,双手托举着一个漆木方盘,方盘之上,放着一张写满字迹的丝帛,落款之人为凌不疑。
梁邱飞泣不成声,“臣说,少主公没有弑父!少主公之父另有其人,乃过世多年的霍翀霍将军。”
文帝面色苍白,踉跄的一步步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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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星汉最后一章,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