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门打开,里面的场景映入眼帘——
迎风飘扬的婚宴红绸下,一地血染被刀剑刺死的人,和一地……各种姿势躺地的干尸……
说是一场恐怖的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凌不疑面不改色,提步踏入雍王府。
随凌不疑一起潜入冯翊郡的黑甲卫,训练有素从他身后两侧鱼贯而入。
径直走到席位上还活着的何家大郎几人,将人扛肩抱走,至于何大郎大夫人则用简易的担架抬走。
等人全部退出去,凌不疑才看向瘫坐在地上,身上、脸上皆沾满鲜血的何昭君。
“我希望今日之事,何六娘子不要对外任何人说起,包括何将军与几位兄长。”
一直愣愣看着满地尸首的何昭君,仰头大笑,泪水携带着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她无比清晰的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回不了头了。
可这又有甚关系?她的父亲兄长幼弟傅母至亲皆还活着。
虽然不知上一世她的结局最后会如何,但她知道。
倘若她还活着,活着的日日夜夜定是每时每刻都在后悔。
后悔没有提前告诉兄长们,她嫁与肖世子不是因为喜欢而是监视,才会让兄长们事先没好做好防备。
倘若她还活着,活着的日日夜夜,定然也想极了阿父兄长他们。
“凌将军放心,我不会说的。”
何昭君起身,擦掉脸上的泪水。
再度成为了都城中那个行止有度,端庄有礼的何六娘子。
可是她知道,有些东西,早已经变了。
全部人离开后,偌大的雍王府寂静的只能听见,树叶被风风吹动的“沙沙”声。
只有屋檐和绕柱上挂着的红绸,提醒着,这里曾热闹过。
凌不疑举目望去,将偌大的雍王府尽收眼底,然后收回目光。
面色平静的将火把扔入挂满红绸的礼堂。
没过多久,雍王府便燃起了冲天大火。
附近周围的百姓,早在雍王府传来震天的惨叫声后,便关紧了家中大门,即便是看到雍王府处传来的冲天大火,也没有一人敢出去。
……
三日后。
冯翊郡城外沙场。
肖何两军对垒,雍王大败,潜逃进密林。
凌不疑携黑甲军紧随其后追捕雍王。
“你是在找他吗?”
雍王像丢垃圾一样被丢在地。
凌不疑凝眉看向从密林深处,缓缓走出的岳绮罗,随着人影越近,藏在眼底的涩意渐渐猩红起来。
记忆中心爱之人的一颦一笑,逐渐与眼前之人重合,而后渐行渐远。
虽然用的是同一张脸,却是迥异的性格。
密密麻麻的苦涩在心头漫延,他越是清醒,越是知道……
“你不是她。”
凌不疑抬眸望向岳绮罗,眼眶猩红一字一句。
这一次不再是询问,而是肯定!
在都城时,他已经猜测出一二,住在少商身体里的人已经换了芯子,可他还是不甘心。
他还是想亲眼确认。
岳绮罗没有被凌不疑的话惊讶到,唇角微微勾起。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比如……三天前的雍王府婚宴。”
“我又不雍王府那群瞎子,偌大的雍王府门外藏了几只老鼠我能不知?真可惜,你没有进来。”
“你要是进来,我就能顺手杀你了。”
经过雍王府一事,凌不疑没有怀疑岳绮罗有动手杀他的能力。
双拳攥紧,过了许久,他像是才下定决心,“少商呢?她去哪儿了?”
“死了。”
岳绮罗的这一句话,彻底打破凌不疑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而岳绮罗不止要打掉他的希望,还要诛他的心。
岳绮罗勾起一个恶劣的微笑,“她说,她的一生都是在被舍弃,就算最后上一世她与你成婚,可她还是觉得不快乐。”
“她永远也忘不掉你为了报仇,同她的阿父阿母一般选择了舍弃她,所以她想让我帮她,用她的身子过不一样的人生会如何。”
凌不疑颓然跪倒在地上,痛彻心扉的悔意将他彻底掩埋。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已失去了什么。
也才知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从今往后,若君不弃我,少商定不相负。”
“之后,我们可以在杏花别院,种一处花海,你弹琴,我吹笛,从此以后,我们白头偕老,生死一处。”
“凌不疑,若你今日敢弃我一人,我程少商对天起誓,此生此世,绝不原宥!生生世世也绝不原宥!”
“凌不疑,你真的有明白过我吗?”
“我可以与你同生共死,上千万刀山火海,虽死不悔,可唯独不能再被像杂草一样丢弃。”
“我自小运气不好,从不信会有人会真心待我,直到我遇到了你。”
“你让我喜欢你,我喜欢了,你让我依靠你,我依靠了,你让我相信你,我信了……”
“可你呢?”
是最后,她决绝地自绝于他面前……
那时候的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在她脸上见过,初相识时肆意如朝阳的笑。
“霍无伤,我这一生,从未被人坚定选择过,阿父阿母是,你亦是。这一次,换我抛下你,我活的好累……太累了……”
“我不想再时时刻刻忧心,被人像不重要之人一样丢弃,我有父有母却又似无父无母,我有夫婿,可我的夫婿在做抉择时也会狠心丢弃我。”
“霍无伤……若有来世,我与你绝不相见!”
“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啊——”
“啊————”
凌不疑仰天大喊。
凌不疑,或许说是霍无伤。
早在想起程少商的那一刻起,有关于上一世的记忆,霍无伤也逐渐想起来。
回忆越是清晰,他便愈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