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是不是外边的人跟你说甚了?你之前不也挺喜欢阿垚的吗?如今又为何要我与阿垚退婚?”
“你说过的,我性子骄蛮,阿垚宽厚,与我最相配不过。阿父就不怕我嫁与旁人会受欺负吗?”
何勇沉默的望着上一秒还再数落楼垚种种不是,如今却极力为楼垚辩解,诉说他种种好的女儿。
作为父亲,此刻他心中复杂难言,他又岂不知楼家小子楼垚与女儿般配不过,又岂不知女儿喜欢的人是阿垚,可他不仅仅是一位父亲。
“阿垚他……”
“雍王要反了。”何勇简言意赅陈述,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爱女,“我希望你嫁与肖世子,监督肖家。”
“阿父不是今日才回的都城,早在两日前,阿父便已经到了都城。”
“那……阿父……去哪儿了?“何昭君下意识问道,心头思绪早已被何勇的话打乱。
何勇慈爱的望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眸子,酷似爱妻的女儿,“阿父了进宫,见了圣上。”
“此次回都城,不管是边境还是都城皆无人知晓阿父回来。”意思是这次回都城,他是秘密回的都城。
何勇抬头望向长空,“因为阿父发现了一件事,雍王和樊昌私下往来甚密……前些日子军库丢失的那批军械,出现在蜀中,而贩卖军械的人正是肖世子。”
将假军械填入军库,冒充真军械,又将国库中精铁打造的军械偷换出,卖入蜀中……
“可见,不仅是蜀中!雍王也有了反心!”
何勇没有说的是,他还听到消息,肖世子曾对樊昌承诺,若他起兵,雍王府必会鼎力相助,到时候冯翊郡与蜀中配合共成大事。
而他作为臣子,面对圣上时有些话该说,有些话只能烂到肚子里,因为若这句话是从他口中传出,便有了陷害忠良诬陷肱骨老臣之嫌。
雍王是最早追随圣上逐鹿天下的老臣,更是为圣上受过三次重伤,论情谊没有人能比得过雍王。
他虽忠于圣上,但不代表会将家中妻儿老小陷入险地。
“阿父与圣上彻夜长谈两日,圣上仁善,始终不愿相信雍王会反,但为了天下百姓愿做两手准备。”
“是以,阿父向圣上提议,由臣女做内应,一面安抚雍王父子,肖世子这些时日费尽心思接近你,可见打的也是阿父军中军械的主意。”
“一面暗中收集雍王父子谋反的罪证,因为你是女娘,雍王父子不会对你多加戒备,而这个最适合的人选……”
“是我。”
何昭君喃喃接过何勇的话。
因为这些时日肖世子屡次接近她,对她应勤献好,她若答应肖世子,肖世子不会怀疑,只会觉得自已是被他的魅力所折服。
何勇点头,眼眸猩红深深地凝望着幼小的爱女:“昭儿,您可愿意?”
“你若是不愿,阿父和圣上不会勉强你。圣上说,天下之事,不该寄托在一个小女娘身上,这对她来说太重了。”
“但是阿父希望你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世道乱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安稳没几年,阿父年轻时见过底层百姓在乱世时过的是何日子。”
“……食不果腹,易子而食,食观音土涨腹而死……”而这些也仅仅是天下一角。
多年战乱,先是前朝戾帝为享乐加重赋税,到处搜刮民脂明百姓就已不堪重负,在到后面灾祸接连,战乱四起。
各地有钱有势的郡豪皆想上人,问鼎成王!
可是地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怎么办?那就到处抓壮丁充人数,百姓莫说种地有无吃食,便是生存皆成问题。
到了后面快没粮可吃食,一些良心丧尽的反军甚至养起了“人畜”!
“再起战事,受苦的还是百姓……”
“咕咕。”
院子树上的枝头,传来鸟儿悦耳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何昭君孺慕的望着何勇,听着风中生父飘过来的话语。
这些话,她从幼时便听阿父说话过,不止她,阿兄们也是听着阿父说以前的事长大的,所以阿兄们长大以后都争着吵着要同阿父一起上战场。
她是女娘,怎就上不了战场?
懵懂的眸子垂下。
再睁眼时,染上了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
何昭君抚平衣摆,庄重行礼,抬头望向何勇时,稚嫩的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毅,“我愿往矣!”
“想清楚了?昭儿,你可能……会死。”
何昭君含笑点头,“阿父曾说世族之所以能繁荣昌盛,是因为享受了百姓的供养才得以存活至今,作为回报,我等世族须以身先士卒,这是所以世族不成文的规定。”
“这些年来,我既受百姓恩德,又岂能只知索取不知回报?”
“有能者当仁不让,无能者苟且过活。昭儿,不愿做那苟且过活之人!望阿父成全!”
何勇眼眶泛红,骄傲的看着自已的爱女,抬手拍上何昭君的肩膀,仰头大笑。
“好!不愧是我何家的女娘,有胆识!”
随后撩袍,双手恭敬捧起一卷丝帛——
“这是密旨,何氏女娘何昭君接谕旨——”
“何氏之女何昭君,叩见圣上——”
……
“前面就是清县了,夫人,我有一位同门师兄在清县做县丞,上次书信说好了,若我有一日途径清县,便去拜访师兄,同师兄一起畅聊诗赋。”
“正好,为夫有好几处典籍不通,趁着这次机会可找师兄解答。”
程止仰头望着清县的方向,满心壮志,大有要和师兄畅聊三天三夜之感。
“三叔父,要下雨了。”
“是吗?”
这一个多月以来,程止和桑氏一路走走停停,看起不想是去赴任,来倒像是陪着夫人游山玩水的富庶。
看到好看的山啊,水啊,便停下来,一个作诗赋,一个弹琴,好不惬意。
若没有岳绮罗“下雨灵验”的观天术,估计这俩人还得磨磨蹭蹭到两个多月,才到清县地界。
岳绮罗饶是活了上百年,也没见过像“程止”这么磨蹭的男人!
太阳太毒了晚上要敷面膜停一下,今日风正好适合看景,“停一下”!夫人坐了一天马车累了“停一下”!
若不是需要程止做去骅县的挡箭牌,岳绮罗非弄死他不可!
平日也不是没动过手想“教训”他一下,奈何程止这个贱人,就跟中了降头一样,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就幸运的躲过一劫!
不得已,岳绮罗搬出了几百年不用的“正道”观星术,才连哄带骗将程止这小白脸在一个多月时间内,逼到了清县。
岳绮罗咬了咬后牙槽,“果真,并且晴了几日后还会连下一月的雨,若不在这几日赶到骅县,三叔父便赶不上到骅县赴任了。”
到了后面“赴任”二字,甚至加重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