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外星火
梅雨季的潮气漫进琴房时,李星辰正对着窗台发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旧钢琴的琴键上敲击,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窗台上晾着几页被雨水洇湿的谱子,像几尾搁浅的银鱼。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着创可贴——那是昨夜调试效果器时被旋钮划伤的。
"啪嗒!"教室门被顶开,李梦蝶抱着吉他闯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几片紫藤花瓣。她脖颈间挂着的木质口琴随着动作轻晃,在昏暗的光线里划出琥珀色的弧光。"星辰!地下音乐社要办原创音乐节,咱们组队参赛吧!"她把一张皱巴巴的传单拍在琴盖上,油墨印着的霓虹音符还带着雨水的痕迹。
李星辰垂眸看着传单上"打破规则,奏响真我"的标语,喉结动了动:"我写的歌...太小众了。上次在街头弹唱,围观的人都在玩手机。"他想起那些冷漠的背影,指尖不自觉地蜷缩。
李梦蝶突然把吉他横抱在胸前,琴弦震颤出清亮的前奏。当她开口时,沙哑又充满力量的嗓音瞬间填满整个空间:"你听——这是你上周哼的调子,我填了词。"歌词里藏着凌晨西点的路灯、流浪猫的眼睛,还有他们在天台偷望过的银河。
琴房的雨帘突然变得温柔。李星辰盯着少女认真的侧脸,喉咙发紧。他转身掀开琴盖,残缺的象牙白琴键上,指尖落下第一个音符。
暴雨夜的出租屋里,李星辰第三次扯断了琴弦。谱架上堆着二十多版《星轨之外》的手稿,每个版本的副歌都像断了线的风筝,飘不到他想要的高度。冰箱上的倒计时牌刺目地显示"距比赛还有7天",而他连主歌都没写完。
玄关传来响动,李梦蝶抱着保温桶出现,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尝尝我妈熬的枇杷膏。"她把温热的陶瓷碗塞进他手里,忽然瞥见墙角的效果器,"你在尝试用失真音色写民谣?"
李星辰苦笑:"太离谱了对吧?就像...用砂纸磨镜子。"
少女却眼睛发亮,抓起吉他拨出一段重金属节奏。当她把这段狂野的旋律与原本舒缓的主歌衔接时,两种风格竟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你看!"她兴奋地说,"就像...就像暴雨里突然出现的彩虹!"
灵感如潮水涌来。李星辰疯狂记录着音符,首到晨光爬上窗台。最后定稿时,他在间奏处加入了口琴solo——那是李梦蝶最擅长的乐器。
彩排现场的聚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李梦蝶对着话筒试音,突然皱起眉:"星辰,监听里的和声不对。"后台传来工作人员的催促声,而他们的调音师却在来的路上遭遇车祸。
李星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望着舞台边堆放的老式收音机,突然有了主意。当第一缕吉他声响起时,观众席传来窃窃私语——舞台两侧,六台改装过的收音机正在播放不同频段的和声。李梦蝶的歌声穿透电流杂音,像一束光劈开迷雾。
然而,意外接踵而至。当唱到副歌高潮,李星辰的效果器突然冒烟。千钧一发之际,他拔掉连接线,首接用原声吉他弹奏。李梦蝶立刻调整唱腔,原本华丽的高音转为低吟,却意外唱出了故事里的沧桑感。
散场时,主办方拦住他们:"明天决赛,想不想试试全息投影舞台?"
决赛前夜,李星辰在工作室调试设备到凌晨三点。屏幕蓝光映着他眼下的青黑,忽然弹出一条匿名私信:"原创?不过是东拼西凑的垃圾。"紧接着,论坛开始疯传他们的歌涉嫌抄袭某知名乐队的旧作。
李梦蝶赶来时,正看见他把手机砸向墙壁。"别碰!"他冲着试图捡起手机的少女吼道,却在看见她通红的眼眶时瞬间后悔。
"我们去天台。"李梦蝶拉起他冰凉的手。夏夜的风裹着槐花香气,远处的霓虹在云层下明明灭灭。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乐谱,那是他们最初写的歌,纸边还留着咖啡渍。"记得吗?我们说过,音乐是灵魂的形状。"
李星辰低头看着那些青涩的音符,喉咙发紧。天台角落的旧音响突然自动播放,是他偷偷录下的李梦蝶练唱片段。少女的歌声混着蝉鸣,在夜空里织成温柔的网。
决赛当天,全息投影在舞台上投出流动的星河。当李梦蝶的歌声响起时,观众席前排突然站起几个举着灯牌的少年——那是他们在街头弹唱时认识的听众。
高潮部分,李星辰对着改装过的收音机轻声念白:"我们都是宇宙的尘埃,却依然渴望发光。"台下的手机闪光灯渐渐汇成银河,而那些恶意的评论,早己被淹没在震耳欲聋的掌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