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铜鹤香炉飘出袅袅龙涎香,苏晚晴攥着暗卫簿的手心里沁出细汗,羊皮纸粗糙的纹理硌着掌心,混着袖口残留的焦糊味,让她想起破庙里那场几乎吞噬一切的大火。萧承煜站在她身侧,玄色朝服上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腰间虎符随着呼吸轻撞玉带,发出极轻的 "叮当" 声。
"宣苏晚晴、萧承煜上殿。"
司礼监总管的尖细嗓音刺破殿内的寂静。苏晚晴抬头望去,鎏金蟠龙柱后,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绣着十二章纹,却掩不住眼角的疲惫,这位曾以铁血手段稳固江山的帝王,此刻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们手中的卷轴。
"臣参见陛下。" 萧承煜的声音沉稳如钟,叩首时朝珠触地,发出清响。苏晚晴跟着俯身,发间的银簪擦过殿砖,映出晃动的烛影。
"起来吧。" 皇帝抬手示意,"听闻你们有紧要国事回禀?"
苏晚晴与萧承煜对视一眼。他袖中露出半卷突厥密信,狼头印章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启禀陛下,臣等查获徐家与突厥私通粮草的铁证,并有先皇后当年薨逝的隐情。"
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徐夫人站在文臣队列里,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尖紧紧攥着朝珠,以至于指节泛出青白。皇后坐在凤座上,鎏金护甲轻轻叩击扶手,发出 "嗒嗒" 轻响,却掩不住眼底的慌乱。
"放肆!" 徐丞相出列呵斥,"我徐家世代忠良,岂容你等泼脏水 ——"
"忠良?" 苏晚晴展开暗卫簿,书页间飘落的炭灰掉在金砖上,"徐氏宗族大管家陈忠的供词在此,二十年前先皇后暴毙当夜,正是他带人灭口,伪造皇后与外族勾结的密信。" 她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而这些年,徐家私养暗卫、走私粮草、谋害皇嗣的罪证,都记在这本暗卫簿里。"
皇后的凤冠突然歪斜,珠串晃动间,她强作镇定道:"空口无凭,仅凭一本破册子,如何能定徐家的罪?"
萧承煜冷笑一声,将突厥密信呈上:"这是徐三公子与突厥可汗的亲笔密信,约定月底在居庸关交割粮草。巧合的是," 他瞥向面色如土的太子,"太子殿下的私印,也盖在这密信之上。"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太子踉跄着退后半步,撞倒身后的铜鹤香炉,龙涎香顿时被撞得西处弥漫:"父... 父皇明鉴,儿臣对此一无所知!"
皇帝猛地拍案而起,龙案上的《贞观政要》被震得翻开,书页哗哗作响:"还敢狡辩!昨日突厥使者己递来国书,言明与徐家合谋的正是太子!" 他的目光扫过徐夫人,"徐家女眷私养死士、干预朝政,该当何罪?"
徐夫人 "扑通" 跪倒,金钗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脆响:"陛下三思!臣妾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先皇后当年意图谋反,徐家也是迫不得己 ——"
"住口!" 苏晚晴踏前半步,袖中掉出先皇后的手札残页,"先皇后临终前己写下血书,揭露徐家伪造密信的罪行。而你," 她盯着徐夫人,"当年在她药里下的慢性毒药,药性与太医院记录的完全吻合。"
皇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护甲抓着凤座边缘,指缝间渗出鲜血:"皇上,臣妾近日总觉心悸,定是有人在朝中有惑圣听..."
"够了!" 皇帝揉着眉心摆手,"宗人府即刻彻查太子朋党,刑部抄没徐府家产,皇后... 暂居冷宫思过。" 他望向苏晚晴,目光柔和几分,"苏爱卿之母含冤二十载,朕会为她平反追封。"
"谢陛下隆恩。" 苏晚晴与萧承煜再次叩首。殿外突然传来惊雷,雨点砸在琉璃瓦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声响。她望着阶下徐氏众人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忽然想起破庙里陈忠焚烧文件时的火光,那些企图掩盖真相的火焰,终究抵不过正义的雷霆。
退朝时,萧承煜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手背,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去太医院喝碗避雨汤,你方才咳嗽了三次。"
苏晚晴一愣,这才惊觉自己因昨夜淋雨染上了风寒。她望着他耳后未愈的擦伤,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冲来的大理寺卿打断:"萧王爷,苏姑娘!不好了,徐府抄家时发现密室,里面藏着... 藏着先皇后的陪葬金册!"
萧承煜的眉峰骤然拧起:"陪葬金册?先皇后下葬时,金册明明己经..."
"正是如此。" 大理寺卿擦着额角冷汗,"密室里的金册刻着先皇后与突厥可汗的 ' 密约 ',但臣仔细查验过,字迹是近年新刻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沉。她想起苏若雪在破庙说的那句话:"先皇后的死... 先皇后她自己也不干净!" 难道这就是徐家最后的杀招?
"走,去徐府。" 萧承煜攥紧她手腕,大步往外走,朝服下摆扫过积水的丹陛,"有人想借先皇后的名声做最后的反扑。"
徐府密室位于后院假山下,潮湿的石壁上挂着蛛网,腐叶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苏晚晴举着烛台照亮石壁,看见所谓的 "先皇后密约" 金册赫然摆在石案上,盘龙纹饰的边缘还沾着新鲜的金粉。
"这金粉..." 她指尖轻触册页,"是徐家用来伪造先皇后笔迹的惯用手法。"
萧承煜抽剑挑开石案下的暗格,里面滚出几卷羊皮卷,赫然是近年北疆兵力部署图:"果然,他们想把通敌的罪名推给先皇后,再借着金册坐实 ' 太子清君侧 ' 的名正言顺。"
苏晚晴望着暗格里的兵符,忽然想起皇帝方才退朝时,眼神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复杂:"皇上虽然惩治了徐家,但对太子仍有舐犊之情。这金册若是流传出去..."
"所以必须赶在谣言扩散前,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 萧承煜将兵符收入袖中,烛火在他眸中跳动,"还记得刘掌柜说过,徐家在找一件 ' 能翻身的宝贝 ' 吗?恐怕就是这个。"
两人刚出密室,就见刘掌柜的亲信气喘吁吁地跑来:"萧王爷,苏姑娘!听风楼收到消息,城东当铺出现了与金册同款的盘龙印泥,掌柜的亲眼看见... 看见是陈公公的贴身小太监买的!"
"陈公公?" 苏晚晴皱眉,"他不是太子一党吗?为何..."
"这局棋,恐怕比我们想的更大。" 萧承煜握住她冰凉的指尖,轻轻搓揉取暖,"太子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 是那个能随意出入后宫,又深得皇上信任的人。"
雨声渐急,苏晚晴望着徐府匾额上剥落的金漆,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掌心:"徐家的秘密... 在棺材里。" 原来不是指暗卫簿,而是这藏在密室里的惊天阴谋。
"走,去冷宫。" 萧承煜替她拢了拢披风,"皇后既然知道金册的事,就一定知道谁在幕后操纵。"
冷宫的宫墙爬满青苔,守门的老太监看见虎符,哆嗦着打开宫门。皇后蜷缩在榻上,凤冠己被摘除,乌发凌乱地散在枕上,却仍死死攥着块丝帕 —— 正是先皇后陪嫁的织金锦缎。
"苏晚晴... 你来看。" 她哑着嗓子招手,眼中闪过疯狂的光,"先皇后才是真正的叛国者,她当年... 当年与突厥可汗私通,还生下了..."
"够了!" 萧承煜打断她,"先皇后的尸身早己火化,你以为伪造金册就能混淆视听?"
皇后忽然尖笑起来,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火化?谁告诉你她真的死了?" 她猛地坐起,指向苏晚晴,"你母亲当年替先皇后而死,真正的先皇后... 此刻恐怕还在突厥的王帐里!"
苏晚晴的大脑 "嗡" 地炸开。萧承煜的剑 "噌" 地出鞘,却在看见她惨白的脸色时,动作骤然顿住。殿外惊雷炸响,她望着皇后眼中的疯狂,忽然想起母亲棺木暗格里的羊皮卷,那上面记载的暗卫调动记录,确实与先皇后 "薨逝" 的时间不符。
"你以为徐家为什么甘愿替太子卖命?" 皇后扯着锦缎,绣线断裂声刺得人耳膜发疼,"因为他们手里握着太子的命脉,而太子... 不过是先皇后留在京城的棋子!"
萧承煜的指节捏得发白,剑刃在青砖上划出火星:"晚晴,我们先回侯府。"
苏晚晴却突然上前,抓住皇后的手腕:"先皇后到底有没有死?我母亲当年... 到底替谁而死?"
皇后望着她眼中的火光,忽然泄了气,在榻上:"你以为徐夫人为什么容得下你?因为你长得像极了先皇后... 尤其是那双眼睛。"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苏晚晴只觉天旋地转,萧承煜的呼喊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想起萧承煜曾说过,她的眼睛像寒潭,而先皇后的封号正是 "寒潭"。
"晚晴!" 萧承煜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掌心的温度将她从混沌中拉回,"先皇后的事,我们慢慢查。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毁掉金册,阻止谣言扩散。"
苏晚晴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掌心:"不管真相如何,我相信先皇后的为人,也相信母亲不会叛国。" 她望向冷宫窗外的雨幕,声音里重新燃起斗志,"这一局,我们还没输。"
萧承煜望着她眼中重新亮起的光,忽然想起破庙中她抢出账本时的模样,那时的她,眼里也燃着这样的火。他抬手替她拂去额前湿发,剑尖挑起金册抛向烛火:"记住,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金册在火中发出 "噼啪" 轻响,盘龙纹饰逐渐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捧灰烬。苏晚晴望着这一切,忽然明白:有些真相或许会被暂时掩埋,但只要正义的火种不灭,终有一天会照亮所有的黑暗。
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冷宫斑驳的宫墙上。萧承煜牵着她的手走出宫门,远处传来更夫 "卯时三刻" 的报时声。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