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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进了一片沉默。
并不是没有风，也不是没有声音，而是风吹不过来，声音传不过去。连脚步踩在碎石上的那点轻响，也像被一层厚厚的灰包裹住了，只剩下一种被悄悄吞咽的存在感。
地形开始变化时，西娅最先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前方的断层边，眯起眼看着眼前那片塌陷的低地。碎石带呈螺旋状向下凹陷，如同被千年前的笔锋绕了一圈，然后硬生生中断，形成一块没有句点的咒文残页。
“我不喜欢这种静得发紧的地方，”她开口，但连她自己的声音也听起来像隔着什么传出来的，“术频好像被吸走了。”
艾尔温站在她身后，看着这片地貌，就像在读一段被遗忘的语言结构。他没有回话，只轻轻将背包从肩上放下，取出一块用黑布包着的护符样小物，挂回腰带上。
“不是术频的问题。”他说，“是语言本身开始模糊了。”
西娅低头看了看她常用的指针装置。那块原本还能捕捉方位的金属盘在这时像失去了磁场一样，只剩下针尖微微抖动，停不下来。
“我们到了？”她问。
艾尔温点头。
诺尔从他们身后慢慢走近。她抱着护核，一只手还搭在布丁头上。布丁跟在她旁边，沉默而笨拙地走着。他的胸口屏幕突然亮起，机械地滚动出一串字符：
【术语识别干扰中 · 高密度语痕回响未归档 · 命名场不稳定】
【检测到命名回响因子 · 来源：未知】
【语折密集区临近 · 建议：命名体前置感知介入】
西娅皱起眉头：“这算是欢迎标语？”
乔尼的声音随后从布丁体内扬声器传出，语气一如既往的干脆、欠揍而带点笑意：
“如果这地方真的会欢迎谁，那一定不是我们几个穿破烂的。”
诺尔没说话。她望着前方那片下沉的空地，那些错乱岩块交错的样子，像是哪个术士试图写下一句完整的咒文，结果写到一半就死了。
她缓缓往前迈了一步。
护核开始发出低微的震动，光线从它内部透出，在她胸前投下微弱的蓝色，随着地势变动而轻轻抖动。
布丁又一次屏幕闪动：
【语核呼应反应 · 共鸣主因锁定 · 源：护核承载体】
【语言密度突破感知阈值 · 检测临界点接近】
“她在牵动整片区域的语频。”艾尔温说。
“或者——整片区域在回应她。”乔尼插了一句。
西娅将她的指针收了起来，目光投向诺尔：“你要进去？”
诺尔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往前走了两步，站在裂口的边缘，垂下头望着下面那道黑不见底的通道。
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通道。那些石层排列的方式，那些下陷弧度的对称——像是古老语言的一种残存结构，一个巨大的字正在那里慢慢睡去，又被谁一点点唤醒。
“我听见他们在说话。”诺尔轻声道。
“谁？”艾尔温问。
她摇摇头：“不是谁……是一堆词。它们在想起来。”
她伸出手，摸了摸护核的边沿，然后转身朝艾尔温走去。
“我可以进去。我觉得我必须进去。”
艾尔温沉默了一瞬，从腰侧抽出一只折叠术笔，递给她。
“你听见第一个词的时候就回来。”他说，“别勉强。”
“我不想听见别人叫我。”诺尔说，“我想知道我会叫什么。”
他没再劝，只是低下身，替她重新扎紧了靴带。
“记得你不是一个人，”他说，“我们在上面。”
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布丁。
布丁一动不动，但胸前屏幕缓缓显示：
【命名密集区域入口坐标锁定 · 路径安全等级：不明】
【建议：命名体独行 · 伴随单位同步监听中】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缓缓转身，沿着那道斜坡状的岩层，踏进了黑暗中。
她每一步都踩在灰白石面上，那些石面上有曾经刻过的符号，如今早己被风蚀成一道道看不懂的痕迹。但她仍然像能听见它们说话似的，脚步没有停顿。
护核的光像水一样一圈圈地荡开，包裹着她的轮廓。她就那样沉入了那个没有词句的地方。
布丁跟了几步，停在了入口边上。屏幕静静亮着，不再说话。
乔尼这时候才开口，声音低了一点，没有讥讽，也没有多余的语气：
“有些人是等着被叫醒的名字，而有些……就是那个名字本身。”
西娅抱臂站着，侧头看向艾尔温。
“你确定她能承受？”
“她从来不是承受。”艾尔温说，“她只是还没被说出来。”
乔尼沉默了。
布丁的屏幕重新亮起最后一行：
【命名体己进入 · 静候第一反应字样 · 被记录对象：诺尔】
他们没有再说话。
山口静得几乎像不存在一样，只有石头在慢慢发冷，仿佛所有未完成的语言都在这里，等待一次真正的唤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