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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耶洛的钟楼终于响了一次。
那是清晨六点的钟，过去几个星期都没响过。不是没电，也不是坏了，而是——镇上的人没人敢启动。
它一响，就会让人想起那年第一次“幻痛暴走”的时候。
艾尔温走过广场的时候，听见那钟声有些沉闷，像是撞在了某个不肯回应的记忆上。镇民三三两两地站在咒文市政布告栏前，一边议论一边压低声音。
“说是东侧咒塔的魔素回路又失衡了。”
“咒文都在闪，灯也跳频——你昨晚有看见吗？”
“我家小孩做梦梦到他爬进水井，醒来之后手都是凉的。”
“我听说……镇里要开始封边路了。”
艾尔温顺手拿起工具包，脚步一转，朝镇东的旧咒塔区走去。
街边，一张新贴的告示己经被风吹起一角。上头的墨迹还没干透，纸张边缘却被按上了灰色的印戳——那不是本地行政的标志，而是更上层的调控机关专用封识。
最下方的盖章处，用的是一个特别的印戳。那不是镇役所的章，也不是普通民政单位在用的，而是“灰印管理小组”的标志——联邦首属、专责处理魔素污染与历史遗迹封锁的技术组，归第七管辖区调控部统一调遣。
灰印不是负责“修复问题”的，而是专门负责“封锁、删除、控制信息”。
它们的出现，意味着这件事己经不准备解释，而是准备掩埋。
他一眼扫过告示内容：
「通告：提耶洛镇近期魔素循环系统频现异常。为保障居民安全，镇中心及东侧区域将进行封闭式排查。任何未经登记人员不得出入特定区块。夜间将实施低阶警戒封锁。违反者视为擅自接触非法魔素，依法处理。」
“……开始收口了。”乔尼低声说。
“来得比我们预想的早。”
“这不是控制，这是抹掉。”
艾尔温没作声，只把告示重新压平，顺着街道继续前行。
他心里很清楚，这种级别的灰印封控，不会只是“修复”，而是“覆盖”——镇子出过什么错，他们就要让它彻底变成没发生过。
但他更清楚的是——诺尔不能被他们发现。
她没有身份登记，魔素结构混乱；她一旦落入调查组手里，连被“记录”的权利都不会有。
他走进驿所的时候，诺尔正坐在里面的长椅上，抱着布丁，正在一脸认真地盯着一个会自动倒茶的小机械臂看。
“它刚刚自己倒了三杯。”她一看到艾尔温就报告，“但没人喝。是不是它在偷偷喝？”
“它喝的是电。”
“那它喝多了会被烧掉吗？”
“喝多了会短路。”
“那你以后也不要喝太多。”
“我喝的是水。”
“可你昨天把锅底汤全喝了。”
“你是在记账？”
“我在保护布丁。”
“你怕我喝了他的份？”
“你昨天没留。”
“……”
乔尼插嘴：“她最近逻辑链越来越完整了。”
“你是不是在骄傲？”艾尔温斜眼。
“她可是听我广播成长起来的。”
“你这频率最多只能催眠。”
两人斗着嘴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枪响，也不是机械碰撞。那是一种像咒文走火时的“咔哒”声，带着魔素线圈烧掉的味道，很快飘进了驿所。
“……哪儿炸了？”诺尔皱鼻子。
艾尔温脸色一沉：“东咒塔。”
乔尼立刻调频：“我监听系统接到一个异常反馈。塔边的导力灯组集体闪断，短时咒文启动失败，部分街区电磁屏障停机。”
“也就是说，他们控制不住了？”
“对。”
艾尔温站起身：“诺尔，把东西收好，我们去东边咒塔。”
“我们不是要去吃午饭吗？”
“饭后再说。”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
她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嘀咕：“我怀疑你是吃空气长大的。”
“我吃的是责任。”
“你太会说了。”
“我怕你饿了我就不说了。”
“那你继续吧……”
两人出了驿所，步行朝东街去。
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很多店铺还没开门，门上贴着“暂停修理”或“系统维护”的字条。
他们经过一家铁匠铺时，门口坐着两个工人正抱着蒸汽锤，一边低头摆弄，一边说：
“我老感觉咒文线下面有东西在蠕动。”
“那你别挖了。”
“我不是挖，我是昨晚听到的。”
“听到什么？”
“像钟声，不响，但从脚底往上冒。”
艾尔温脚步一停，朝那两人看了一眼。
“你们昨晚在哪？”
“东边咒塔那块。”
“现在还能进吗？”
两人互看一眼，摇头。
“全封了，有人昨晚试图靠近，被警卫用咒火棒推了回来。现在那块地方，除了调查组，谁也别想靠近。”
“他们都穿灰袍？”
“嗯，手背还有印。”
艾尔温不再问，转身离开。
乔尼轻声道：“灰印那边正式进场了。”
“他们想快点掩盖痕迹。”
“你不能再等了。”
“我知道。”
他低头看了看诺尔。
她虽然听不懂刚才的对话，但也察觉到气氛变化，神情紧了些。
“我们今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快了。”
“那……能带布丁吗？”
“我们不带它，谁带它？”
“还有——”
“还有什么？”
“你能保证不会把我落下吗？”
艾尔温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现在是个能自己说话的‘咒塔探测器’，落下你我损失多大你知道吗？”
她噗地一笑：“那你要记得我不吃空气。”
“我给你留汤。”
“那你给布丁也留。”
“……我考虑考虑。”
他们继续向东街走去。
咒塔的方向开始有人封锁。
艾尔温站在街角，最后望了一眼灰雾之下的镇子。
那风还在吹，咒文还在闪，但没人再敢讨论“幻痛”两个字。
就连风，听起来也像是有人在耳边提醒：不要再提起过去。
但他们己经踩进了过去的脚印。
要么顺着走出去，要么被它吞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