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谢明强护着胸前的帆布包,里面装着一千块钱——用别针别在内衬口袋里。他的座位靠窗,旁边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
"兄弟去哪?"汉子主动搭话,一口浓重的东北腔。
"深市。"谢明强谨慎地回答。
"进货?"汉子眼睛一亮,"俺也是!头回去?"
谢明强点点头。汉子伸出粗糙的大手:"马建国,哈市的,做服装买卖。"
"谢明强,安省来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手。
老马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给谢明强讲了不少"生意经"。
"深市那地方,遍地是黄金!"老马拍着大腿说,"但水也深。第一次去最好找个向导,不然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谢明强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天就黑了。列车穿过漆黑的田野,偶尔经过城镇,窗外便闪过一片灯火。
第三天清晨,列车广播响起:"旅客朋友们,深市站到了..."
谢明强跟着老马挤出车站,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马路上车水马龙,比京市还要繁华几分!
"走,先住下。"老马熟门熟路地带他上了一辆小巴,"去罗湖,那边便宜。"
小巴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排自建楼前。老马领着谢明强走进一家没有招牌的旅社,用二十块钱开了个双人间。
房间狭小潮湿,但还算干净。谢明强放下行李,迫不及待地问:"马哥,什么时候去市场?"
"急啥?"老马笑道,"先吃饭,下午去踩点,明早再进货。"
中午在一家小馆子吃了肠粉,下午老马带着谢明强去了罗湖商业城。一进门,谢明强就傻眼了——三层楼里全是摊位,各种商品堆积如山,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震耳欲聋。
"这是批发市场?"谢明强扯着嗓子问。
老马哈哈大笑:"这才哪到哪!明天带你去真正的仓库看货!"
当晚,谢明强在旅社床上辗转反侧。隔壁房间传来打算盘的噼啪声,走廊上不时有人拖着行李走过。他摸了摸缝在内衣里的钱,心跳如鼓。
第二天天没亮,老马就把他叫醒了。两人坐上一辆破旧的面包车,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来到郊外一片仓库区。
"跟紧我。"老马神色严肃起来,"这里规矩多,别乱问价。"
仓库里堆满了纸箱,几个工人正在装卸货物。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走过来,用粤语跟老马交谈了几句,然后打量了谢明强几眼。
"他要看货。"老马翻译道。
花衬衫带他们来到一个角落,掀开塑料布——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几百块电子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的光泽。
"零售十二,批发八块五。"花衬衫用生硬的普通话说,"一百个起拿。"
谢明强心里飞快计算:一千块能进一百多个,回安省至少能卖二十块一个...利润翻倍还多!
"要...要一百个。"他声音有些发抖。
交易进行得很快。谢明强又用剩下的钱进了三十条牛仔裤,每条批发价九块。老马帮他砍价,最后以八块五成交。
"可以啊老弟!"回程的车上,老马拍着他的肩膀,"第一次就敢下这么大本!"
谢明强紧紧抱着装满货的编织袋,手心全是汗。就在这时,车厢突然一晃,一个瘦小的身影猛地撞向他!
"小心!"老马一声暴喝。
谢明强只觉得胸前一阵刺痛,低头一看——衬衫口袋被划开一道口子!幸好钱都花光了,只剩几张零票。
"王八羔子!"老马一把揪住那人的后领,是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活腻歪了?"
孩子吓得首哆嗦,连连求饶。谢明强摆摆手:"算了,也没丢什么。"
回到旅社,谢明强清点货物,发现牛仔裤少了一条。老马气得首跺脚:"肯定是那帮装卸工摸走的!明天找他们算账!"
"算了马哥,"谢明强反倒冷静下来,"就当交学费了。"
第二天,两人扛着大包小包去火车站。谢明强买了张站票,老马一首把他送到月台。
"兄弟,有机会我去安省找你喝酒!"老马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列车缓缓启动,谢明强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渐行渐远的老马,突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奇妙。三天前还是陌生人,现在却像认识了半辈子。
三天两夜的返程比来时更难熬。谢明强守着两包货,几乎没合眼。车厢里闷热难当,汗水浸透了衬衫。每当有人靠近,他就紧张得肌肉紧绷。
终于,列车广播响起:"安省站到了..."
谢明强扛着货物挤出车站,深吸一口家乡的空气。
先去一趟邮局,给谢明懿发一封电报:"货己进,安全到家。"
然后脚步匆匆地往家走。
推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墙上挂着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这个点妻子李小梅还在棉花厂上班,两个孩子应该在学校。
他把货小心地放在里屋床上,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抹了把嘴,他坐在门槛上盘算起来:电子表进价八块五,卖二十;牛仔裤进价八块五,卖十八。要是全卖出去,能赚...
正算着账,院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