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元鹤回脸上血色尽失。
他所有的期望与奢求,似乎都随着这一句话而被荡得顷刻湮灭。
他颤抖着,崩溃的情绪几乎在瞬间攀上身体,让他连多说一句解释的话,都显得是那样的可怜又可悲。
阮漂月拔掉了手上的留置针,掀开被子,想要离开。
却脚下一软,往前方倒去。
元鹤回连忙扶住她,却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楚:
“漂月……我已经联系了你这一世的家人。”
“你知道吗?你的身体……检查结果,不太好。”
苏母匆忙赶来,向元鹤回道谢,阮漂月这才知道,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曾经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
而上个月,她才过完二十岁的生日。
苏母哭得很大声:“怎么会突然就犯病了?不是已经过了二十岁了吗?不是已经过了二十岁了吗……”
阮漂月抱着苏母的腰,轻声撒娇:“妈,别哭。”
“不管我还能活多久,有你们在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苏恒红着眼眶长叹一声,将苏母和阮漂月一并拥入怀中。
苏肃则撇开了头,僵站在那里——但他的双眼已经是猩红一片了。
看着他们三人立在床边,将阮漂月团团包围起来,元鹤回突然意识到,上一次见阮漂月这样笑——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久得他几乎都记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那时候,他们才刚认识不久吧?
那是阮漂月才回到阮家的第一天。
她抱着满心的欣喜,因为马上就可以和自己的父亲母亲一起生活。
她甚至还有一个姐姐!
他们俩在阮家的后院碰到,她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白色裙子,不小心撞到了她。
她特别不好意思地抿唇笑起来:“抱歉啊先生,我太激动了,忘了看路。”
“但是你知道吗?我马上就要和我的爸爸妈妈见面了。”
“以后我就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了。”
“我真的太开心了!”
可是她的开心,好像并没有维持太久。
第二次见她,她已经不笑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做什么事都会下意识地观察别人的表情。
再后来……元鹤回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起来了。
但他很努力很努力地想,发现,他再也没看到阮漂月这样轻松愉快的笑过。
可眼前,她这样笑了。
作为苏因殷活着,她真的很快乐。
她终于触碰到了她所要的幸福。
阮漂月离开前,元鹤回再次喊住她,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他就只尝试这最后一次。
他沉声问道:“漂月,元家的资源远超苏家,你跟我回去,我会给你更好的医疗条件。”
阮漂月却笑了:
“元鹤回,你这是又打算拿我的命威胁我?”
元鹤回如当头棒喝。
一种微妙可耻的感觉瞬间在心中弥漫开来,那一刻,他甚至不敢再看她那双快乐的眼睛。
他低下头,听到阮漂月一字一顿道:
“哪怕只能活一个月、一周,更甚至只是一天。”
“我也想在幸福中死去。”
“而不是回到你的身边,像一条狗似的,苟延残喘地活着。”
元鹤回看着阮漂月和她的家人们离开的回应,心中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荒凉之感。
在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意识到。
哪怕阮漂月没有死。
他也已经,永远地失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