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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挽仰走进阁楼，赫然发现云上五骁竟然齐聚在了这里。
他前进的脚步骤然顿住了。
这什么玩意？！
挽仰的视线看向五人，丹枫眼眸平静深邃，一身青色劲装竟是丹恒的装扮。
这眼神和神色也与挽仰认识的丹恒别无二致。
他看向镜流，她黑色的绸布遮在双眼前，浑身清冷的气息不加掩饰，甚至隐隐有种压抑的躁动。
“……”
还有刃，藏青色长发，血色瞳孔中藏着恨意，衣服上彼岸花的图案殷红似血。
而景元则一副神色淡然的样子，甚至还在闭目养神。
……这几人怎么这副模样？
“先生，你终于来啦！就差你一个了。”
白珩从桌旁小跑着过来，拉着他的胳膊往餐桌走去。
离得近了，挽仰才看到桌上摆满了各色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他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这几人不似曾经的模样，更像挽仰现在所认识的那般。
和前几段跳跃式的梦境相比，这段梦境好像更为怪异。
他皱着眉，反握住白珩的手腕，差点把她扯得一个趔趄。
白珩疑惑道：“怎么了先生？”
挽仰盯着她疑惑的神色看了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
——终于找到你了。
“呃…怎么感觉先生你笑得这么奇怪呢，我们可是大捷了，大捷！笑得高兴些嘛！”
白珩凑了过来，突然扯了扯他的嘴角。
挽仰的嘴角瞬间就僵住了，眼神也古怪起来。
你这行为是不是有点大不敬了？
他刚想说些什么维持一下自已身为师长的威严，余光却瞥到桌边镜流的嘴角有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挽仰：？？？
他是不是看错了？
挽仰刚准备再看去，就被白珩拉着走到了桌旁，强硬地把他塞到了自已和镜流中间的位置。
这下不用看了，他直接就感觉到了。
——镜流清冷的气质下火热的情感，以及她逐渐靠近的身位。
挽仰身体紧绷，这梦境好像有大问题啊！
“怎么了？”
镜流解下了蒙着双眼的绸布，红色的眸中热烈的温度几乎能将他融化。
挽仰看着镜流嘴角的笑容，一时间居然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
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呐！
“咳…今天怎么都齐聚在这里？”
挽仰艰难地转移开视线，看向其余三人。
这柔情似水的眼光着实难顶，再配上镜流清冷的气质，谁能顶得住啊。
但还是那句话，这很不对劲！
景元起身给他斟了杯酒，“今日自然是为了欢庆，先生刚回罗浮可能不知，绝灭大君幻胧逼压罗浮，意欲谋取建木……”
他的表情也带上些笑意，“当然，此战依旧是仙舟胜了。”
挽仰静静地听着，心里浮现出一个“？”号。
“哼哼，这你可要好好表扬我们了，我们五人一拥而上，即便是那绝灭大君，也是被打得落花流水！”
白珩邀功地凑近了几分，狐耳微晃，明摆着一副求夸夸的表情。
这梦境怎么还搞缝合这一套呢？
挽仰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视而过，心中有些猜测。
这怕不是把他的记忆和白珩的记忆纠缠在一起了吧。
如若不然，眼前这几人怎么会是这副装扮？
他一边揉着白珩的狐耳，一边看着举止怪异的四人。
emmm…简直像是白珩时期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融合在了一起。
性格相当撕裂，却又被某种力量不自然地缝合到了一起。
酒过三巡后，在这场宴席中，他看到了刃样貌的应星和丹恒样貌的丹枫举杯欢饮，下一刻又针锋相向，几欲择人而噬，杀意骤现。
他看到了景元笑眯眯地挡在两人中央当粘合剂，之后又挑起嫌隙让两人给自已挡酒，呈现出一种久违的少年感。
他看到…不，感觉到了喝得面红耳热的镜流迷蒙地靠在了他怀里，灼热的吐息贴在胸前，让挽仰差点就乱了方寸。
而白珩只是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不时给挽仰斟满酒，然后就用手撑起一侧脸颊安静地看着他们。
直至长生洞天的仿真月亮高悬天际，这场宴席才终于落下帷幕。
“先生，那景元就先告辞了。”
觥筹交错的声音消失，景元负责将应星与丹枫送入客房，原地只留下了挽仰三人。
“走叭走叭，记得别把他俩放一个房间，到时候说不定还打起来呢。”
白珩虽然喝得不多，此刻也是有些小脸红润，她对景元摆了摆手就转过头来盯着挽仰猛看。
“嘻嘻……”
“……？”
当我打出“？”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挽仰没好气道：“没事灌镜流这么多酒做什么？”
白珩摊了摊手，毫不掩饰自已的小心思。
“没办法，谁让先生你总爱跟镜流待在一起呢，虽然我并不反感啦，只是……我偶尔也是会有些小贪心的哦！”
她傻笑着道：“但也只有一点点啦！”
梦里什么都有，她只需要伸手，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
可她依旧会不自觉的为梦中的同伴们着想……即便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挽仰抱起镜流，身前跟着一蹦一跳的白珩，哼着欢快的小曲，给挽仰指着回房间的路。
他眉头一挑，没多说什么，只是进入房间后将镜流放到了床铺上，然后稍微用了些力将环着自已脖子的手放下来。
……抱的是真紧。
放下镜流后，挽仰才意识到这张床有点不对劲……好像比一般的床要大一些，躺三个人也绰绰有余。
再看旁边的两个衣物架，男女的衣物皆有，女士衣物的风格迥异，看样子是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放的整整齐齐。
他的面色有了些许变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已的衣服……好像和那架子上的衣物是同种款式。
他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几个成语：什么三人同行，X被X眠，X人X福。
这一定不是他的想法不对劲，肯定是这梦境不对劲！
白珩瞧见他神色不对，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巧就看到了那衣物架，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她的脸色蓦然又涨红几分，连忙扯了扯挽仰，小声道：“先生，咱们要不出去散散步？”
白珩的眼中好像闪着些奇异的光。
挽仰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白珩拉着他，如同一只灵巧的狐狸，狡黠地推着他走出房门。
临关门前，她伸出一只的小手，轻轻向后摆了摆。
如同在告别。
房间外，夜幕星河，清冷的月光洒下，地面一片皎洁。
微风吹拂着草地，越过安静流淌的溪流，带着些掠过白珩的发梢。
她牵着挽仰的手，心情极好地为挽仰介绍着那些过去——那些挽仰未曾经历的过去。
“先生，你看那边，一年前我们还在那种了一些谷物，原本还想借龙尊的力量催熟的，但被丹枫给拒绝了……真是的，当时先生你也不帮我说话。”
“还有那边，几个月前我们曾在那里露营过，镜流说景元需要成长，然后他就被丹枫和应星联手揍了一顿……我还记得呢，景元当时就发下誓言，说以后一定要教出一名徒弟把他俩都揍一顿。”
“还有那里……”
白珩如数家珍地指着长生洞天的不同地方，兴致勃勃地述说着那些挽仰自已都不曾知晓的过去。
或者说……那些过去本就不是真的。
白珩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好像对每一个地方都有着极深的印象。
挽仰也不打断，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她述说，眼中的温柔一如眼前宁静的湖泊。
直到最后，她突然拽紧了挽仰的胳膊，低声说道：
“我还记得好多好多，这些事情是那么真实，牢牢地放在我的脑海里，仿佛只要我不主动遗忘，它们就永远不会消失。”
“它们当然不会消失，这些都是你最宝贵的记忆。”
挽仰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轻声道：“构思这些记忆，花费了很长时间吧。”
白珩突然松开了手，然后用力抱紧了他，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你果然已经发现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些哭腔。
“我将记忆构筑成我想要的样子，可我却清晰地明白……它终究只是我想要的，而非真实的。”
“但你依旧不愿相信……不愿相信昔日的同伴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所以固执地将他们变成你记忆中的模样。”
挽仰轻柔地环住她，从他确信这个白珩就是他想要找的白珩后，就开始了对这个梦境的解析。
包括后来白珩的小动作，其实都证实了一件事——在这最后一个梦境中，白珩其实是无比清醒的。
而那些记忆、那些场景都是她记忆中的复现或是美好的杜撰。
也就是最后一个场景，二者愈发接近，梦境彼此交融纠缠的程度也很深，使得那些共同记忆中的人产生了分歧和差异……所以才显得那么怪异。
也就是自那时起，她恐怕才意识到挽仰是真实存在的。
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我之前想过回到现实，但我做不到，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我……而当这份束缚消失后，我却又不想出去了。”
白珩口中的束缚应该指的是肉体，浮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如今的白珩居然有令使层级的力量，而挽仰后来为她找到了一副肉体。
在漫长的时间中，肉体与模因的形式都处于磨合适应的状态，而如今这份力量终于趋近了一体。
所以白珩如今算是独一份的令使了，有着「记忆」的力量，却又与忆者并不相同。
挽仰笑道：“那现在呢？”
白珩坚定道：“现在当然要出去，如今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近况，我不可能袖手旁观。”
“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她再次将头埋进了挽仰的怀里，“是啊，在宴席上我就想好了，既然先生你来到了这里，既然你们如今需要我…那就说明我该回去了。”
“那些我幻想出来的记忆，尽管我很喜欢，终究是虚假的。”
她声音急促了几分，“先生，回到现实，你们还愿意陪我去做那些事吗…构筑属于我们的、真正的记忆？”
挽仰忍不住笑道：“包括刚才那个房间？”
“唔……”
白珩身子陡然僵了几分，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也只是幻想出来一个好结局嘛…毕竟镜流和先生哪个都不能割舍，那就只能……
“放心吧，纵然他们如今所求的目标并不相同，那些过往也很难更改他们如今的目的。但别忘了……你可是白月光啊！”
挽仰站在月亮下，笑着和白珩相拥，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世界不断虚幻、模糊、消隐。
……直至一切都归于淡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