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陷阵营!这是首接斩断了赵宸手中最锋利、最忠诚的私兵利刃!将他从北境带来的、历经血火淬炼的根基力量连根拔起!兵部左侍郎之位看似擢升,实则是将他牢牢捆绑在京城这权力漩涡的中心,成为一个被架空的“股肱”!而无诏不得离京的禁令,更是彻底封死了他西行求药的道路!
帝王心术,恩威并施,敲骨吸髓!这哪里是解除禁令?分明是更高明、更彻底的囚禁!用权势的枷锁,将他死死按在京城!
高公公宣旨完毕,脸上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看着阶下沉默的赵宸:“世子爷,接旨吧?陛下对您,可是寄予厚望啊。”
赵宸缓缓抬起头。
夕阳的金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于深邃的阴影之中。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悲戚,唯有一双眼睛,深如寒潭,倒映着高公公那张虚伪的笑脸,以及他身后禁卫冰冷的甲胄。
整个定国公府门前,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仿佛凝固了。
听雪堂内,苏晚晴扶着门框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嵌进木头里。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体内那股蛰伏的寒意仿佛受到这巨大打击的刺激,猛地翻腾起来,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下。最坏的预感……成真了!陛下,果然不会放他走!
赵宸的目光,越过圣旨,越过高公公,投向那宫城的方向,深邃得如同无底深渊。片刻的死寂后,他缓缓伸出双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沉重力量:
“臣,赵宸——”
“领旨。”
“谢——恩!”
“谢恩”二字出口,如同金铁交鸣,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无形的火星。
他接过了那卷明黄的、却重逾千钧的圣旨。
高公公脸上的笑容似乎更满意了些,微微颔首:“世子深明大义,陛下定感欣慰。兵部那边,还等着您去交接呢。至于‘陷阵营’之事……” 他拖长了语调,“还望世子尽快处置,莫要让陛下久等,也免得……伤了君臣和气。”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赵宸没有理会他,只是握着圣旨,缓缓首起身。玄色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如同一柄收入鞘中、却锋芒欲破的绝世凶刃。他转身,迈步,踏回定国公府那刚刚开启、却又仿佛被无形枷锁重新封闭的大门。
府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或探究、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听雪堂内,苏晚晴看着赵宸一步步走近,看着他手中那卷刺目的明黄,看着他平静面容下压抑的惊涛骇浪。她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冰冷,比体内的跗骨之毒更加汹涌地淹没了她。
赵宸走到她面前,将圣旨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几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温柔地擦去她眼角无声滑落的冰凉泪珠。
“晚晴,”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穿透绝望的力量,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里面燃烧的不是怒火,而是焚尽一切阻碍的、更加可怕的决心:
“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们要踏平的第一道关隘——这巍巍皇权,这森森朝堂!”
“陷阵营可散,兵部侍郎可做,但这京城……”
“困不住我!”
“西域之路,谁也挡不住!”
“这旨意,拦不住我赵宸的脚步!更断不了我救你的路!”
“三日准备,刚刚开始。现在,轮到我们落子了。”
他的话语,如同在绝望的冰原上点燃了一簇熊熊烈火!苏晚晴怔怔地望着他,望着他眼中那足以焚天煮海的决绝光芒,那股几乎将她吞噬的冰冷绝望,竟真的被这火焰逼退了几分。
府门虽闭,枷锁虽沉。
但听雪堂内,指向西域的征途,从未停止。一场在帝王权柄阴影下的无声突围,己然开始。赵宸的目光,比三日之前更加幽深,更加锐利,如同穿透了重重宫墙,牢牢锁定那万里黄沙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