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林墨一时没反应过来,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
"苏曼,"张毅加重语气,琴声戛然而止,"二十年前的歌坛天后。她现在虽然过气了,但在评审委员会还有席位。"电话那头传来翻找唱片的声音,"她看了你的天台演唱会视频。"
一小时后,林墨和沈清羽站在城郊别墅的雕花铁门前。
沈清羽今天特意换了件藏青色连衣裙,发间别着那枚很少戴的珍珠发卡。林墨注意到她不断调整肩上的帆布包带子——那里面装着他们最后的demo小样。
开门的是位穿真丝旗袍的女性,岁月在她眼角刻下细纹,却让那双丹凤眼更显凌厉。她耳垂上的翡翠耳环随着动作轻晃,折射出幽深的光。
"进来吧,"苏曼侧身时,手腕上的银镯相撞发出清响,"我等你们很久了。"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檀香,像是刚从佛堂出来。
客厅里,奖杯在玻璃柜中闪着冷光。沈清羽的目光被墙上一张合影吸引——年轻的苏曼站在格莱美颁奖礼红毯上,礼服上的亮片至今看来依然夺目。
"听过这个吗?"苏曼按下古董留声机的按钮,悠扬的旋律立刻流淌而出。林墨听出这是用古筝与钢琴混编的前奏,间奏里还有若隐若现的笛声。
"《凉凉》,您去年的作品。"林墨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在膝上打着拍子。他注意到苏曼的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有长期按弦留下的茧。
"准确地说,是半成品。"苏曼关掉音乐,留声机的唱针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公司说'不够商业',压着不宣传。"她突然首视林墨,翡翠耳环剧烈一晃,"我想请你合唱,重新编曲。"
沈清羽正在观察茶几上那本翻开的五线谱本,闻言猛地抬头:"为什么是现在?"她的珍珠发卡在吊灯下泛着柔光,眼神却锐利如刀。
"三个原因。"苏曼竖起三根手指,腕间的银镯滑到手肘。
她每说一点就弯下一根手指:"第一,你的天台演唱会让我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第二,我和张毅三十年的交情;第三......"她突然冷笑一声,翡翠耳环跟着颤动,"王振东当年封杀我,就因为我不肯陪他喝酒。"
林墨和沈清羽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曼的钢琴上摆着张褪色的照片——她站在领奖台上,身后横幅写着"亚洲音乐大奖"。
"编曲我来。"沈清羽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帆布包里的U盘,"可以加入电子元素,让古风和现代融合。"她的珍珠发卡随着动作微微发颤。
苏曼眼前一亮,真丝旗袍上的暗纹在转身时流动如水:"正合我意!"她快步走向钢琴,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线条依然优美如昔。
三人围在钢琴前讨论时,夕阳透过纱帘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当林墨和苏曼试唱副歌部分,两个相差二十年的声线竟完美融合。沈清羽突然红了眼眶——她想起母亲生前最爱的就是苏曼的《月光谣》。
"完美。"苏曼满意地点头,翡翠耳环在颈边轻晃,"三天后进录音棚,没问题吧?"她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出一串琶音。
林墨刚要回答,沈清羽的手机突然响起。她走到角落接听,背影逐渐僵硬。林墨看见她左手死死攥住珍珠发卡,指节泛白。
"怎么了?"林墨走过去低声问,闻到沈清羽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沈清羽挂断电话,手机屏幕还亮着安保公司的来电记录。
她的声音像绷紧的弦:"工作室......被人砸了。
当他们赶到时,夕阳正将工作室的玻璃碎片染成血色。
阿飞蹲在门口,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变形,珍珠从吸管口溢出来,滴在他的破洞牛仔裤上。老周站在一堆废墟前,皮夹克上沾满了红漆,像是经历了一场枪战。
林墨弯腰从碎片中捡起半张乐谱——《星空下的你》的手稿,沈清羽用绿色荧光笔标注的和声部分还清晰可见。他轻轻抚平皱褶,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沈清羽没有接。她踩过满地的玻璃渣,高跟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当她从废墟中挖出那个被踩变形的U盘时,指甲缝里渗出了血丝。
"报警没用,"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们都知道是谁指使的。"
苏曼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所以,你们要放弃了吗?"
不知何时她也跟了过来,真丝旗袍外披了件男式西装外套,脚上却踩着双不合时宜的运动鞋。
她晃了晃车钥匙,钥匙扣上挂着个小小的银色话筒挂饰:"我在郊区有个私人录音棚,"她看了眼沈清羽血迹斑斑的指尖,"设备比你们的好十倍。"
林墨深吸一口气,闻到空气里刺鼻的红漆味。他转身环视众人:阿飞眼眶通红,老周嘴角抽搐,琳达的白衬衫沾满了灰尘,却还在坚持拍照取证。
"富士音乐节的邀约还要不要?"林墨的声音在废墟中格外清晰。
"要!"阿飞第一个跳起来,耳环叮当作响。他踢开脚边的碎玻璃,像个准备冲锋的战士。
琳达冷静地保存最后一张照片,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坚定:"干到底。"
老周抹了把脸,皮夹克上的铆钉在夕阳下反光:"拼了!"
沈清羽终于接过那半张乐谱,指腹的血迹在纸上留下暗红印记:"他们毁不掉音乐。"
苏曼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这才像话。"她转身时,西装外套被风吹得鼓起,"现在,去我家继续工作?"
走出废墟时,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夜空中的乌云散开,露出几颗明亮的星星。林墨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对沈清羽说:"看,星空还在。"他指向天空的手上还沾着红漆,像抹未干的血迹。
沈清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珍珠发卡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真正的音乐,是连死亡都带不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