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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青石板路上砸出铜钱大小的水花，周立仁的警用雨衣下摆沾满泥浆。他倚在福源当铺的廊柱后，左臂枪伤渗出的血水在雨水中晕成淡红色的溪流。三小时前截获的密电还在胸袋发烫——"秋蝉己入瓮，速清门户"。
"周探长，西南巷口有动静。"方蓉压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裹着件鼠灰色男式长衫，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煤油灯下折射出碎银般的光泽。周立仁注意到她握枪的右手食指第二关节有新鲜擦伤，这是两小时前为救被流弹波及的报童留下的。
两人闪进当铺夹墙的暗格，霉味中混杂着檀木箱的沉香。透过气孔，看见五个黑衣人正在搬运印着"仁济医院"字样的木箱。为首者腕间蓝宝石表链晃动时，周立仁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与通商银行金库焦尸佩戴的翡翠扳指镶工如出一辙。
"是海关缉私队的制服扣。"方蓉用镊子夹起地缝里的铜纽扣，"但镀层掺了钨钢，和圣玛丽医院尸体指甲缝的金属屑成分相同。"她忽然将耳朵贴上砖墙，"箱子里有活物！"
周立仁的手势尚未落下，黑衣人突然掀开箱盖。蜷缩在药棉堆里的男孩满脸血污，颈间挂着刻有"132 师子弟学堂"的铜牌。这个发现让周立仁握枪的手青筋暴起——三天前二十九军撤离时，确实有数十名军官子女滞留北平。
"动手！"周立仁踹开暗门的瞬间，子弹擦着他耳际钉入砖墙。方蓉甩出镁粉，爆燃的白光中，她看见为首黑衣人胸前的樱花纹章在强光下泛着磷光——这是用尸油混合夜光涂料刺就的黑龙会标记。
混战中，周立仁护着男孩滚进柜台死角。子弹击碎当票存根箱，泛黄的纸片如雪纷飞。他突然瞥见某张当票存根上的指纹印——食指螺形纹中心有十字裂痕，与金库密码锁上提取的残缺指纹完全吻合。
"接着！"方蓉抛来浸透煤油的账簿，火折子在空中划出橘色弧线。
烈焰腾起的刹那，周立仁看见黑衣人后颈的烧伤疤痕——那正是法医报告中提到的三度灼伤愈合特征。
浓烟弥漫时，方蓉突然拽住周立仁的衣领："西北角地砖有拖拽痕！"她踢开松动的青砖，露出条幽深的地道。积水中漂浮的鱼肝油胶囊，与黑龙会据点收缴的违禁药品包装完全一致。
穿越三百米腐臭的地道后，眼前景象让两人窒息。成排的铁笼里关押着二十余名孩童，墙壁上钉着的花名册墨迹未干——"昭和十二年特别征募清单"。周立仁的怀表盖映出名单末尾的朱砂印鉴，正是警察局长潘毓桂的私章。
"周学长小心！"方蓉的警告与枪声同时炸响。潘毓桂握着南部式手枪从阴影走出，警服肩章上的金线在汽灯下泛着冷光："立仁啊，三年前东渡港爆炸案，你就不该活下来。"
周立仁的枪口纹丝不动："当年您亲自给我颁发英勇勋章时，可没提过黑龙会的抚恤金。"他突然踢翻汽灯，火光映出潘毓桂左手的六指——这正是法医报告中记录的尸体解剖异常特征。
混战中，方蓉解开铁锁的手突然顿住。最小的女孩蜷缩在角落，掌心攥着枚烧变形的警徽——编号"1903"，属于三日前殉职的南苑警卫队长。她颤抖着吐出句话："戴圆眼镜的叔叔说，要送我们去东洋治病..."
"是活体实验。"周立仁的声音像淬火的钢，"去年仁爱医院的失踪案，受害者都有遗传病史。"他扯开潘毓桂的衬衣，锁骨处的樱花刺青下隐约可见手术缝合痕迹——这验证了方蓉关于"人体发报机"的推测。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潘毓桂突然狞笑着扯开衣襟，绑满雷管的躯体扑向孩童铁笼。周立仁飞身将其撞向石壁的瞬间，方蓉甩出手术刀割断引信。爆炸的气浪掀飞档案柜，泛黄的《优生学实验记录》散落满地。
"带孩子们走！"周立仁将钥匙抛给方蓉，独自迎向增援的伪警察。
他警服左襟的银质怀表链突然断裂，表盖内侧的老照片飘落火海——1933 年长城抗战授勋仪式上，年轻的潘毓桂正为他佩戴勋章。
当最后一名孩童钻出地道，周立仁反锁了铁门。透过逐渐合拢的门缝，方蓉看见他正用血迹在墙上勾勒某幅地图，燃烧的档案册照亮了末尾的标注——"高雄港，19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