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的风卷着浓稠的血腥穿过骨巷,粘稠的血泊倒映着残肢断剑与零星摇曳的磷火。幽冥城门前死寂如坟,唯有粗重的喘息与压抑的呜咽在断壁残垣间游荡。五名长老的残躯己寻不回,数名重伤弟子躺在冰冷骨地上,气若游丝。岳千钧死死攥着那半截染血的断剑,指节捏得发白,魁梧的身躯如同被血浸透的石碑,独眼赤红地钉着城深处翻滚的黑暗,喉结滚动,疤痕狰狞的脸因极致的悲痛而扭曲,却发不出一个字。
绝望如同无形的冰水,漫过每个人的脚踝,向上蔓延,几乎要冻僵骨髓。几个年轻弟子望着满地同袍的污血碎骨,再也压抑不住,蹲在地上干呕,肩膀剧烈耸动,眼泪混着血污砸落。
就在这死寂即将吞噬一切的刹那,岳千钧猛地转身!那截断剑被他狠狠插进身前的骨地,发出“锵”的一声刺耳铮鸣!
“都他娘的给老子把头抬起来!”他声音嘶哑如破锣,却带着炸雷般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凝滞的悲雾。独眼如烧红的烙铁,狠狠扫过每一张灰败的脸,“看看你们脚下!看看这片血!看看那些躺下的兄弟!他们死了,是为了让活着的孙子们在这里抹眼泪、当怂包的吗?!”
他踏前一步,脚下骨渣碎裂,声震西野:“这里是魔雾古域!不是你们娘亲的绣花房!外面是什么世道?魔崽子啃着人骨头磨牙,挤得活人喘不过气的地盘一天比一天小!你们以为问心堂为什么把老子们丢进这鬼地方?是让你们游山玩水,捡几块破石头回去显摆的吗?!”
他猛地一指幽冥城深处那片令人骨髓冻结的黑暗,咆哮如受伤的凶兽:“是让你们来开路的!用血,用命,给后面那些还缩在壳里的废物,给你们的爹娘、崽子,开一条能喘气、能活下去的生路!这次是死了人!死得多!老子心也疼!可这条路,就是用血和骨铺的!今天躺下的是他们,明天躺下的可能就是老子,就是你!但路不开,所有人都得死!死绝!”
“现在!”他声如洪钟,震得骨墙簌簌落灰,“都给老子站起来!把兄弟们的遗物收好!把魔崽子身上的破烂扒干净!一粒魔晶,一块骨头渣子都别给老子剩下!这是他们拿命换的!是我们继续往前爬、继续开路的嚼谷!谁他娘的再敢掉一滴猫尿,老子现在就把他丢进城里去喂那些没死透的鬼东西!”
吼声如同在滚油里泼进沸水。死寂被瞬间点燃!残存的弟子们猛地抬头,眼中的绝望与茫然被岳千钧话语里那赤裸裸的、血淋淋的生存法则狠狠撞碎!悲怮还在,却不再是无力的沉沦,而是化为一股烧灼肺腑的狠戾与决绝!有人狠狠抹去脸上的血泪,咬着牙扑向最近的一具扭曲尸骸;有人沉默着将重伤的同袍小心背起,安置到相对安全的角落;更多人则红着眼睛,如同饥饿的狼群,开始疯狂地翻检战场,剥取魔物身上残存的材料,将散落的兵器、碎裂的护甲碎片一一归拢。
沉重的气氛被一种近乎狂暴的求生欲取代。血腥依旧刺鼻,但空气里开始弥漫开另一种气息——劫后余生的贪婪与掠夺。很快,低低的惊呼此起彼伏。
“是‘幽冥骨晶’!这么大一块!”
“这魔物皮甲竟能抵挡腐毒?”
“快看这戒指,里面空间不小!”
收获远超预期。这些源自幽冥城深处的魔物,哪怕是最低阶的喽啰,身上也带着外界罕见的阴属性材料与魔器。幸存者们的背囊迅速鼓胀起来,沉重的收获冲淡了几分心头的阴霾。
陈樵沉默地翻过一具被他一斧劈成两半的“骸骨巨像”残骸。巨像腹腔深处,一只由某种暗沉金属打造、遍布诡异扭曲符文的储物袋被污血浸透。他扯下袋子,混沌气息一震,污秽尽去。袋内空间不大,除了几块品质极高的幽冥骨晶,只有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刺骨的古朴木盒。盒身没有任何雕饰,表面却覆盖着一层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如同水波般缓缓流转的幽暗封印。
这封印阴冷粘稠,带着强烈的抗拒与侵蚀之力。陈樵指尖混沌气息刚一触碰,便如泥牛入海,被瞬间冻结吞噬!他眼神一凝,枯荣真意流转,指尖泛起一丝寂灭灰芒,再次点去。嗤嗤嗤!灰芒与幽暗封印剧烈摩擦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封印波动加剧,却依旧顽固不破。
“给我——开!”陈樵低喝,右臂筋肉贲张,混沌元胚在骨髓深处轰然咆哮!他将枯荣寂灭之意凝于一点,不再试探,如同凿山开石,以最蛮横的姿态狠狠冲击封印最核心的节点!
无声的较量在方寸间爆发!幽暗封印疯狂扭曲,阴冷之力反噬,试图冻结陈樵的手臂经脉。柴斧脊骨上的暗金龙纹感应到主人的意志,骤然亮起,一股源自鸿蒙的破灭之力沿着手臂经脉奔涌而上!枯荣寂灭与混沌破灭两股真意瞬间交融!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响起。那层流转的幽暗封印如同脆弱的冰晶,寸寸瓦解、消散!
就在封印破碎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寒之气,毫无征兆地从盒内爆发开来!周遭翻滚的魔雾瞬间被冻结,化作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地面暗红的苔藓覆盖上一层白霜,并以陈樵为中心急速蔓延!离得近的几名弟子猝不及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呵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眉毛头发都挂上了霜粒!整个幽冥城门前的气温,骤然降至冰点以下!
盒盖无声弹开。
没有光华万丈,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幽蓝。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内里流淌着如同星河般深邃幽光的玉髓静静躺在盒中。它晶莹剔透,却又深不见底,散发出源自亘古冰川核心的极致寒意与磅礴生机——万年寒玉髓!
陈樵瞳孔骤缩,在寒玉髓现世的瞬间,骨髓深处奔涌的混沌元胚竟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近乎饥渴的嗡鸣!那沉寂的暗金龙纹更是剧烈震颤,斧身滚烫,仿佛遇到了失散万载的至亲!枯荣道意自行流转,感应着寒玉髓内那至阴至寒却又蕴含无尽生机的本源之力——这正是淬炼混沌根基、磨砺寂灭真意、甚至唤醒柴斧更深层力量的绝世神物!幽冥城的血路尽头,竟藏着这样一份足以逆转乾坤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