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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点的会议室飘着陈茶味，林深进门时，周明远正用银匙搅动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杯壁上凝着细密水珠，在顶灯底下泛着冷光。
“林警官来得正好。”周明远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像擦过刀刃的布，看似绵软实则锋利，“临时会议内容很简单——今晚由你负责夜间值班。”
会议桌旁的赵志勇捏着保温杯的手顿了顿，杯盖“咔嗒”轻响。
这位西十来岁的老狱警眼角堆着常年值夜班的青黑，此刻眉心拧成个结，嘴唇动了动又合上，只把目光投向林深。
林深歪着脑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椅背上的木刺——这是他装废柴的惯用动作。“周监安排的，我肯定听。”他咧开嘴笑，露出两颗虎牙，“就是...夜间值班不是有老张他们吗？”
“特殊情况。”周明远放下杯子，指节在桌面敲了敲，“医疗区新到了台脑部扫描仪，需要押送三名情绪不稳定的病人过去做检测。”他推过来一份名单，“李卫国、马春生、陈建平——这三个最近总说‘有人要杀我’，家属闹到市局了。”
赵志勇的指节突然泛白，保温杯在桌上压出个湿印子：“周监，陈建平那小子上个月还砸过护士站......”
“赵警官是信不过林警官的能力？”周明远的语气依然温和，尾音却像淬了冰，“林警官可是警校毕业的高材生，对付几个精神病人，应该没问题吧？”
林深立刻点头，脖子跟着晃了晃：“没问题没问题，我听领导的。”他瞥见赵志勇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像爬过只蚂蚁——老狱警的反常，要么是知道这三人不简单，要么是看出周明远在试探。
散会时，苏小曼抱着病历本从门口经过，发梢沾着消毒水的气味。
她朝林深使了个眼色，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抿成一条线，匆匆往医疗区去了。
林深摸了摸后颈——这小医生总爱多管闲事，上次还偷偷给他塞过病人的异常用药记录。
夜班交接时，老张拍了拍林深的肩：“小林子，那三个疯子可邪乎得很，尤其是陈建平，昨天还念叨‘红棉路27号有眼睛’。”他压低声音，“我听说周监他哥在红棉路开诊所......”
走廊尽头的挂钟敲了八下，林深领着三个“病人”往医疗区走。
消毒水味混着霉味钻进鼻腔，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把影子拉得老长。
李卫国缩着脖子数地砖，马春生揪着自己的病号服哼小调，陈建平走在最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白。
林深盯着三人的鞋尖——李卫国的左脚总比右脚慢半拍，马春生哼的是《祝你平安》的调子，陈建平每走七步就会顿一下。
这些细节在警校推理社时他练过千百遍，此刻像拼图般在脑子里转：七步一顿，是踩监控盲区的步幅；哼《祝你平安》，是某些地下组织的接头暗号；左脚慢半拍......是受过伤？
“砰！”
陈建平突然暴起，防暴棍从林深腰间抽出的瞬间，他己扣住陈建平的手腕往墙上撞。
这一连串动作快得像抽刀，等守卫们反应过来，陈建平己经被按在地上，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操！
这疯子劲儿真大！“小张举着电棍跑过来，额角冒出汗珠，”林哥你运气好，刚好防暴棍没别紧。“
林深揉着被撞痛的手肘，咧着嘴笑：“我这不是怕麻烦嘛，防暴棍松点好抽。”他弯腰去扶陈建平，手指在对方后颈快速按了两下——那是警校教的“安抚穴”，能让激动的人短暂平静。
陈建平突然抬头，眼底的疯狂褪了一瞬，露出丝清明：“红棉路......27号的眼睛......”
监控死角的储物间里，林深锁上门。
手机屏幕亮起时，他的呼吸突然滞住——陈建平的信息页跳出红色提示：“检测到目标存在隐藏身份，建议进一步接触。”往下划，三年前的绑架案报道赫然在目：“富商之子离奇失踪，目击者称见一穿蓝夹克男子将其拽上车，该男子疑似陈建平，警方确认其己溺亡于护城河。”
“溺亡？”林深捏紧手机，指节泛白，“那现在押着的，是鬼？”
清晨的阳光透过办公室纱窗，在周明远的西装上割出几道金线。
林深站在办公桌前，手指绞着制服下摆：“周监，昨晚陈建平突然发疯，要不是小张帮忙......我、我差点没按住。”他声音发颤，像被吓破了胆，“都怪我没经验......”
“年轻人难免失误。”周明远翻着值班记录，钢笔尖在“陈建平”三个字上顿了顿，“林警官以后多跟赵警官学学。”他抬眼时笑纹更深，“对了，红棉路27号的诊所要拆迁，你替我去送份慰问品？”
“好、好的。”林深点头，指尖在裤缝擦了擦，“我这就去。”
等周明远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深摸出手机。
陈建平的关联人物栏里，“周明远”三个字像团火，刺得他瞳孔收缩。
信任值跳到了50，提示框弹出：“目标可进一步接触以解锁关键证据。”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薄灰，林深对着镜子扯了扯制服，眼底的锐利像淬了毒的刀。
他摘下警帽，碎照片从帽檐夹层滑出来——1998年春，红棉路27号。
照片边缘的字迹突然和陈建平的话重叠，在脑子里炸响。
“哐当”一声，更衣室的门被推开。
林深迅速把照片塞回帽檐，转身时换上副傻气的笑。
王璐抱着叠新制服站在门口，马尾辫甩得生猛：“林深，周监让我给你送的防暴手套。”她皱着鼻子，目光扫过他腰间的防暴棍，“怎么？
昨晚被疯子吓破胆了？“
林深摸着后颈笑：“哪能啊，就是......”
“少废话。”王璐把制服甩在更衣柜上，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扫过他的鞋尖，“周监说你今晚继续值夜班，记得把防暴手套戴上。”
门“砰”地关上，林深望着她的背影，手指轻轻抚过手机屏幕上的“周明远”。
窗外的阴云压得更低了，像块浸透墨的布，正缓缓盖住整座监狱。
他摸出父亲的旧笔记本，碎照片夹在“清道夫”三个字中间，墨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该收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