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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想狡辩点什么“技术测试”、“用户自发行为”，但在肖施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睛注视下，所有借口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开口说道：“我是袁行，都是我做的，和顾铮无关。”
“引流。”顾铮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带着一丝被揭穿后的沙哑，却依旧保持着最后的冷静。他没有回避肖施的目光，迎上那冰冷的审视。“手段欠妥，效果失控。我们……低估了传播速度和力度。”他言简意赅，承认了核心错误。在肖施这种人面前，任何粉饰都是徒劳。
“引流？”肖施挑眉，重复了一遍，嘴角那抹冷笑加深了，“引来了海啸级别的网络攻击和舆情危机，顺便给贵所挂了个抽象派牌匾？顾老板，这‘流’引得很别致啊。”她不再看顾铮，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几下，调出抖音、微博的截图，“看看，‘鉴茶雷达’成了今日热词。一半人在骂你们泄露隐私、恶意诽谤，另一半人在当笑话看那只柴犬。网信办舆情监控平台的红灯都快闪爆了。”
她抬起头：“现在，大概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我马上联系执法部门，以涉嫌非法收集公民个人信息、传播恶意程序、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立案调查。你们这间刚开张的‘事务所’，立刻可以关门大吉，换个地方喝茶——看守所里。”
袁行的脸瞬间惨白如纸，腿肚子有点发软。顾铮的瞳孔也猛地一缩，下颌线条绷紧。
“第二，”肖施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顾铮和袁行之间扫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立刻，马上，按我说的做，把这烂摊子收拾干净。然后，我们再谈。”
空气再次死寂。顾铮深吸一口气，看向肖施那张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选择，根本不存在。“你说。” 两个字，干净利落，带着认栽的决断。
肖施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她不再废话，语速快而清晰，如同发布作战指令：
“袁行！立刻！关停所有‘鉴茶雷达’的访问入口！清除所有服务器上用户输入和临时生成的缓存数据！执行最高级别的数据擦除程序！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点残留！同时，断掉那几台冒烟服务器的外部连接！” 她的命令精准到具体操作步骤。
“顾铮！你！”她转向顾铮，“用你们事务所的官方账号——别告诉我还没注册——立刻！在各大平台发布声明！声明要点：
第一，该测试页面系技术员未经严格审核的个人行为，己紧急下架！
第二，所谓‘鉴定结果’纯属算法娱乐，无任何科学依据和实际参考价值！
第三，对由此引发的误会和不良影响深表歉意！
第西，强调‘鉴茶事务所’核心业务为合法合规的咨询与信息分析，与网络测试工具无关！
声明措辞给我斟酌好！既要撇清，又不能太甩锅！立刻写，写完发给我看！”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在我确认数据清除完成、声明发出且舆情初步平稳之前，谁也别想离开这间屋子。现在，行动！”
指令下达，不容置疑。袁行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猛地扑回键盘前，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噼里啪啦的敲击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决绝。顾铮也立刻坐回茶台后，拿出自己的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动，眉头紧锁，开始措辞那份至关重要的声明。
肖施则像个最严苛的监工，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目光如探照灯般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时不时开口提醒：
“袁行！擦除进度！”
“声明草稿发我！速度！”
“那个论坛的帖子，用官方账号去下面跟帖道歉，态度要诚恳！”
“网信办那边我来沟通，你们管好自己手头的活！”
袁行干得冒烟，抱怨着：“别催，别催，和大爷似的，我头都大啦。”
“哟，你小子牢骚还挺多。头这么容易就大了，还敢在网络上玩流量？”
时间在紧绷的沉默和肖施简洁的指令中流逝。窗外的天色由昏暗转向深沉的夜幕。袁行那边服务器的风扇嘶吼声渐渐平息，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警报一个个熄灭。顾铮的声明几经修改，最终在肖施近乎苛刻的挑剔下勉强过关，迅速发布到了各个平台。
当袁行满头大汗地报告“数据确认物理擦除完毕，服务器己物理隔离”，顾铮也确认了声明在各平台均己发布后，己经是深夜。
事务所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疲惫气息。
肖施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城市灯火，背对着两人。
“舆情初步控制住了。网信办那边暂时压下了立案程序。”她声音里的冷冽稍褪，但依旧没什么温度，“那只柴犬，算你们倒霉，碰上路过的大神秀操作。IP抹得很干净，查不到源头。”
她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顾铮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审视：“顾老板，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谈谈你们这个‘鉴茶事务所’，到底是做什么的？以及，”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袁行，“你们这种‘野路子’，到底想干什么？”
袁行瘫在椅子上，像条脱水的咸鱼，连吐槽“野路子”的力气都没了。
顾铮放下平板，双手交叉放在茶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肖施，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经历了这一晚的混乱后，反而沉淀出一种更幽深的锐利。
“我们，”顾铮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鉴别伪装，撕破谎言。用我们的方式，让那些披着人皮、玩弄人心的‘茶’，无所遁形。” 他首视着肖施的眼睛，“手段或许粗糙，但目的……从未改变。”
肖施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明亮锐利的眼睛里，审视的光芒微微闪动。红砖小楼在夜色中沉默伫立，“鉴茶事务所”的门牌在光线下，棱角分明。
一场由荒诞营销引发的风暴暂时平息，但一个新的、更重要的局面，才刚刚展开。
他们的肚子实在是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