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雨夜出逃

第31章 雨夜出逃

苏州城的暴雨像是要把整座城淹进水里。苏晚踩着湿透的绣鞋，指尖死死抠住老宅的青砖墙缝，旗袍的下摆早己被泥浆浸透，金线绣的牡丹在雨水中晕成模糊的红，像极了林姨临终前沾在她袖口的血。

身后传来老嬷嬷的咳嗽声，苏晚猛地发力，翻墙而出的瞬间，发间的竹簪掉进积水里，发出清脆的响。那是陈屿在龙井山为她削的，此刻却成了逃跑的累赘。她顾不上回头，踩着水往巷口跑，粗粝的石子硌得脚底生疼，却比绣楼里的金丝笼舒服百倍。

“晚晚！”沈砚舟的声音突然从雨幕里钻出来，惊得她差点撞进油纸伞的伞骨。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还攥着支没送出去的法国香水，瓶身的玻璃在闪电中泛着冷光：“你要去哪？沈家的聘礼明日就到了！”

苏晚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混着雨水滴在旗袍上：“沈公子，我的归宿不在苏州。”她想起顾鹤年染血的折扇，想起父亲塞给她的密信——陈屿己在杭州站等她，茶王树下找到的账本，足以让赵家身败名裂。

“你要去找那个茶农？”沈砚舟的伞突然砸在地上，昂贵的香水摔得粉碎，甜腻的气息混着雨水漫开来，“他能给你什么？粗茶淡饭？还是被赵家追杀的日子？”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却被她狠狠甩开。

“至少他不会把我当货物。”苏晚的声音在暴雨中发抖，却带着从未有过的锋利，“你送的香水再名贵，也盖不住这满城的血腥味。”她转身冲进雨里，旗袍的开衩划开积水，露出小腿上被砖块划破的血痕——那是翻墙时留下的，此刻却像枚勋章。

火车站的汽笛声穿透雨幕时，苏晚的旗袍己能拧出水来。她攥着父亲给的火车票，刚要踏入检票口，却被沈砚舟带来的家丁拦住。男人不知何时换了身玄色短打，手里的折扇敲得检票台砰砰响：“苏小姐，你爹己经答应这门亲事了。”

“我爹不会卖女儿。”苏晚的手摸向袖中藏的剪刀，那是她剪断长发时留下的，此刻正抵着自己的掌心，“沈砚舟，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爹和赵家做的那些勾当，顾先生的折扇上写得清清楚楚！”

沈砚舟的脸在煤油灯下瞬间惨白。暴雨砸在火车站的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这场对峙。他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我可以帮你！苏家的仇，我替你报！只要你留下——”

“不必了。”苏晚猛地抽出剪刀，刀尖划破他的袖口，露出里面雪白的衬衫，“我自己的仇，要自己报。”她甩开他往月台跑，高跟鞋在铁轨上崴了下，却看见远处火车头的灯光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屿！

少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裤脚还沾着龙井山的泥，手里攥着束用塑料袋裹着的野雏菊，花瓣被雨水打得蔫蔫的，却依旧透着清清爽爽的香。他看见她的瞬间，眼睛亮得像暴雨过后的星星，不顾火车喷着白汽冲过来，在铁轨中央张开双臂。

“晚晚！”

苏晚的眼泪突然决堤，踩着碎掉的鞋跟扑进他怀里。陈屿的后背还缠着绷带，是上次为护茶苗被赵家打手打的，此刻却死死把她护在怀里，任由沈砚舟带来的人围上来。他的粗布褂子上全是雨水，却比任何锦缎都温暖，混着淡淡的茶香，熨帖得让人心头发颤。

“把人放开！”沈砚舟的折扇指着陈屿的鼻子，家丁们掏出了短棍，“一个乡野村夫，也配碰苏家小姐？”

陈屿没理他，只是低头替苏晚拢了拢湿透的头发，掌心的薄茧擦过她剪短的发茬：“别怕，火车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温热的茶蛋，“知道你没吃饭，林姨教我煮的，放了你爱吃的茶叶。”

汽笛声震耳欲聋，火车头的灯光把沈砚舟的脸照得铁青。苏晚咬了口茶蛋，滚烫的蛋白混着眼泪滑进喉咙，竟比苏州城里所有的山珍海味都好吃。她突然抓住陈屿的手，往火车上冲：“我们走！”

陈屿反手将她推上火车踏板，自己却被沈砚舟的家丁缠住。短棍落在他背上的绷带时，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攥着那束野雏菊，不肯松手。苏晚在车厢里拼命拍打着车窗，看着少年被按在铁轨边的积水里，粗布褂子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后背暗红的渔网状胎记，在闪电中像幅狰狞的地图。

“开车！”苏晚冲着列车员嘶吼，指甲抠得车窗玻璃发白。火车缓缓启动的瞬间，她看见陈屿突然挣脱，抓起地上的石头砸向沈砚舟的额头，趁乱翻身爬上最后一节车厢的栏杆，手里的野雏菊还紧紧攥着，没掉一片花瓣。

他跌进车厢时，溅了苏晚一身泥，却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你看，我说过会等你。”

苏晚抱着他流血的胳膊，看着沈砚舟的身影在雨幕里越来越小，突然觉得这场暴雨洗去的不只是尘埃。陈屿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了三层的东西，是那本记着赵家罪证的账册，边角被雨水泡得发皱，却字字清晰。

“林姨没白死，你爹也没白等。”陈屿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掌心的伤蹭在她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以后有我在，没人能再把你锁起来。”

火车钻进隧道的瞬间，黑暗吞噬了所有光亮。苏晚攥着那束野雏菊，听着陈屿有力的心跳，突然明白：真正的自由从不是逃离，而是有人愿意为你劈开风雨，在铁轨中央张开双臂，哪怕背后是千军万马，眼里也只映着你的影子。

隧道外的暴雨还在下，却仿佛有束光，正从杭州的方向照过来，亮得让人想落泪。